“我專門叫奴隸在門口等著,看到你來就立刻通知我。”小屋大維婭快活地跳了過來,挽著阿奢的胳臂,往院子裏帶,“快來吧,廚房裏一切都準備完畢,就等著你來指導。想起那天在你家吃的食物,我的口水就又要流出來了。阿奢,我敢打賭,有了你的幫助,今晚的宴會一定能讓所有參加者難以忘掉。”
“這是我的榮幸。”阿奢收回了目光,緊跟著那個背影,凱魯斯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這個宴會是以屋大維的名義召開的,故此赴宴的人多是舉足輕重的貴族,還沒有入夜,他們都紛紛到來。一時間車水馬龍,通明的燈火之下,珠光燦爛,男男女女,舉止優雅,屋大維還在元老院處理事務,迎接客人的是大屋大維婭,身為表麵上的屋大維的密友和盟友,阿奢也成了半個主人,在一旁協助。
麵容上高興的神情可以偽裝,雙眼卻無法一直保持假象。阿奢分明看到,十個來客有一半都是在強顏歡笑,雷必達的這個命令顯然是不得人心的。
“他簡直是一個蠢貨,在這樣一個腥風血雨的時刻,不知道緩解,反而過分使用強壓的手段。”大屋大維婭抱怨地嘟噥著,她像是在自言自語,看都沒看身邊的阿奢一眼,“我完全想不通,屋大維怎麼會同意他發布這個命令。”
“對友誼,他總是很照顧的。”
“我並沒有和你說話。”大屋大維婭冷冷地說道,她看到了屋大維和安東尼,丟下了阿奢,迎接上去。屋大維簡短地詢問了幾句宴會的準備情況,穿過圍聚致敬的貴族們,來到阿奢的麵前:“跟我來,有點事情,我們需要立刻談談。”
從院子裏穿過,屋大維領著兩個人來到了一間密室,點上蠟燭,命令侍從們都退出之後,他開門見山:“我們需要更多的錢,阿奢,我和安東尼商量了一個辦法,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在聽。”
又是公事,從這次回到羅馬開始,阿奢對此已開始厭煩。他受夠了虛偽的應酬,他看夠了血淋淋的頭顱,他聽夠了信徒們狂熱而無知的蠢話,他驚恐地發現,在戰爭的消磨下,原先那深刻骨髓的仇恨,此時居然也開始漸漸地被磨掉了棱角。
這場戰爭造成了太多的人的死,黨派的紛爭叫太多的人無家可歸,那猙獰的鍘刀在就懸掛在空中,鮮血如泉水般湧淌直下,每當夜半夢回,依稀中,他明明看到,這羅馬已不是他第一次見到時的羅馬。
這短短的一個月中,他見到了太多的醜惡,他第一次發現,人性竟然是可以偽劣到這樣的程度。可是在每一個白晝,他要做的卻隻能是保持冷靜的外表,是的,他人的死活他並不在意,羅馬的城市,羅馬的人,這些都不幹他事。
所以他可以冷酷無情地命令士兵趕走那些前來求乞渴望能夠繼續生存下去的貴族,縱使他們再痛哭流涕,縱使他們再可憐悲慘,可那人性,這深入骨髓的寒冷,又怎能叫他不為之暗暗發抖?要知道,他也是他們的同類,他可以旁觀,卻無法將自己徹底剝離。
安東尼可以大笑著看著西塞羅的頭顱,同時聽著小醜們的笑話,喝著美酒,吃著佳肴;屋大維可以麵無表情眼神清澈地在名單上添上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在他的眼中,這些已不是鮮活的生命,他所看到的,隻是這些生命身後那大堆大堆的錢幣。
如果說在剛開始,即使是因為財富而被列入公敵名單的那些人也還是有著一些罪惡的話,那麼在後來,道德和名望都已不再是考慮的對象,隻要你有錢,你就已有了罪。甚至包括昔日的戰友,三巨頭麾下的僚屬,隻因為他們對其進行了勸阻,或者和其他得寵的同僚有過偶爾一次的爭吵。
可阿奢卻還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是的,仇恨,這是他唯一的支柱,也是他給自己找到的唯一理由。所以他不但參加每次的決策,並且同意,而且還要支持他的部下們去殺戮,去搶奪,去沒收。因為所有的人都是在這麼做,他不得不,他必須不,他隻有去支持。
他的部下是他的基礎,他不能叫他們不滿。
隻有給了他們好處,他們才能死心塌地。這是屋大維說的話,也所以,三巨頭一再地滿足部下士兵的要求,因為士兵們認為三巨頭所得到的,都是他們給的,是因為有了他們,三巨頭才可以無憂無慮為所欲為。
他們要求被沒收的房屋,或被宣布為公敵的人的田產、別墅和其他的所有財產,他們要求過繼為富人們的繼子,以此來取得繼承權,他們自己作主,殺死那些並沒有被宣布為公敵的人,劫掠那些未被控告的住宅。
他們就像貪得無厭的九頭蛇,他們吞食一切他們看到的東西。這災禍是由三巨頭引起,接下去的發展卻已不再是由他們控製。三巨頭頒布了法令,要一個執政官來製止那些超越命令來辦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