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山川皆素,遠處的森林,在積雪的重壓下,許多樹枝,甚至樹幹都被折倒了。北風沒了聲音,卻越發地刺骨,尺長的冰棱結在帳篷的邊沿,出入之際,稍不小心,就會碰到頭盔。
踩著厚厚的積雪,阿奢從第一奧古斯塔軍團的營地轉回,他剛剛去觀看了他們的日常訓練。在之前的戰鬥中,軍團損失了大約幾百個人,阿奢抽調了一部分奴隸補充其中。因為正規軍團的軍團長必須是要經過人民大會的選舉,所以蘇勒,依然還隻是代替軍團長。
掀開帷幕,繞過豎立帳篷入口處的鷹牆,屋大維站起來迎接他的到來:“軍團訓練的怎麼樣?——我是說,那些補充的新兵。”
“差強人意,天氣很冷,但他們狀態不錯。”阿奢接過侍從遞過來的熱奶,脫下手套,暖著手。
“我剛接到一份情報,匹塞濃的三個軍團又出現在了遊弋的視線中。”
“在什麼位置?”
“不是很遠,看起來,他們是想趁著盧比孔河結凍的機會,渡過河去和安東尼彙合。”
“要攔阻他們?”
屋大維坐了回去,隨手翻著侍從們呈上來的文件,他的語氣有點猶豫不定:“你的意見呢?我有點拿不定主意,阿格裏帕和梅塞納斯的意見截然相反。一個要求阻擊,以免壯大安東尼的勢力,一個要求退讓,為下一步和安東尼結盟打好基礎。”
阿奢沉默了一會兒,必須要維持屋大維和安東尼兩者之間的勢力平衡,這樣才能保證我突出的地位,更何況,他想。安東尼的又一封信,在昨晚秘密送達,信的內容和上封信沒什麼不同,但在信的抬頭,卻加了一句:致塞爾神會的拯救者。
這是第一個在信中,以正式的文體和格式來這樣稱呼阿奢的人,或許,他是在暗示著什麼。阿奢放下銀杯,他不經意地說道:“無論你選擇這兩個中的哪一個,都不會錯誤。他們大部分都是新兵,沒什麼戰鬥力。”
“你是說?”
“放他們走,也不會壯大安東尼的勢力;阻擊他們,也不會引起安東尼的不滿。”阿奢主動請命, “把這個機會給我吧,如果你要阻擊的話,我的新兵,需要鍛煉。”
“當然。”屋大維微微想了一下,做出了決定,他說,“但不是阻擊,你帶一個軍團,去看著他們,直到他們過河離開。告訴他們我的友善,順便,把那些我們近期收攏的安東尼殘兵也都送過去。”
“全部?”
“全部,如梅塞納斯所言,這是我們的誠意,同時,帶給狄希摩斯的卻是頭疼,——他不是叫嚷著要追擊安東尼?”
“那麼,需不需要這些人帶話給安東尼?”
屋大維毫不考慮,立刻回答:“對一個有見識的人來說,我已經做了充足的暗示;如果對方是個傻瓜,就是再多些也不夠。”
“我這就出發。”
“在匹塞濃軍團駐紮的地方,有一個安東尼方麵的城市,雖然不大,但很紮眼。”屋大維又補充了一句,他問,“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們要為未來打算。”
阿奢點了點頭,在侍從的幫助下,他換了條幹爽的披風,行了個軍禮,轉身離開了帳篷。因為積雪的緣故,他選擇了第三奧古斯塔軍團,輕騎兵的速度會快一些。而那個城市,阿奢之前籌集糧草時之所以沒有攻打,正是因為它隻是個小市鎮,沒什麼價值,五千個輕騎兵,就足夠了。
安東尼的潰兵大約有兩千人,半個軍團的數目,阿奢集合了他們,把屋大維的話一字不漏地複述給他們聽。隨後,在遊弋的帶領下,出發向匹塞濃三個軍團的駐紮地。這一趟行程,無驚無險,那三個軍團非常地配合,接收過俘虜之後,當時就開拔過河。
奪取那個小鎮的過程,更是順順利利,幾排弓箭放過,低矮城牆上的士兵,就紛紛投降倒戈。在意大利和高盧之間,這樣的市鎮很多,大多數都是老兵們的聚集地。有的很小,隻是暫時的居住地,有的則很大,完全是按照軍事要壘的標準建立,比如佛羅倫薩。
小鎮的有錢人不多,絕大多數都是士兵,因此阿奢隻懲治了帶頭的人,沒收了他的家產,離開的時候拆毀了這市鎮的城牆。
回到軍中,在營寨口,他見到了一個絕沒想到的人,是伊娃。阿奢把坐騎交給護衛,感到奇怪,問她:“你怎麼來了?這麼大的雪。”
她站在守門士兵之前,臉頰被凍出團團的紅暈,卻更顯出皮膚的嬌嫩;走到她的身前,阿奢聞到了一抹淡淡的清香,混著她成熟的體香,在雪地中,他不由恍惚三月的暖春。
和之前在高盧時相比,她的外表模樣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不但芳香襲人,而且雍容華貴。
她穿著件雪白羊毛織成的外套,右肩上係著一個金色的扣子,扣子上的寶石在陽光下變幻著七彩的顏色;手腕上帶著對雕刻著枝葉和藤蔓的銀手鐲,雖然看不到,阿奢也能得猜出來,她的腳踝上一定也帶著一對同樣的腳鐲。
因為包括這衣服在內,她身上穿的戴的,一切都是阿奢送給她的。
“我接到了亨利的信,他催我回族中,快到給老族長祭奠的時候了。”
“噢,阿杜斯。”阿奢恍然,他派了一個傳令官先去向屋大維報訊,安排華瑞歐領士兵回營,然後引著伊娃往自己的營帳中走去,“伊蓮和伊波娃怎麼樣?羅馬冷不冷,有沒有把她們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