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英雄(3 / 3)

遠處的敵人在高聲呐喊,近處的敵人在吼叫痛呼。在這戰場上一片異國人的口音中,一個被埃連特砍倒的敵人倒在了地上,在緊隨其後的阿奢的馬匹踏上他的臉之前,阿奢看到了,這個人恐懼的臉。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阿奢想,他立刻想到了見這個人的地點,他大聲叫道:“扔掉火把!點著帳篷,把這個葡萄園點著,用它來暫時阻擋他們的敵人。……”衝出了葡萄園之後,他回過頭,火光衝天裏,許多被燒著的敵人慘叫著在地上翻滾,更多的敵人,從遠處奔湧過來。他的身後,還有三十個人。

“我們不能去港口了,這邊的敵人之所以如此軟弱,是因為他們不是士兵,而是水手行會的人。”阿奢掉轉了馬頭,麵向提洛島深處的山陵和荒野,他說,“我們去那裏,我們先去那裏。”

提洛島上有兩個港口,一個在提洛城的西邊,一個在提洛城的東邊,都離提洛城不遠;提洛城的北邊,連綿著島上唯一的一座山脈;而南邊,則是一大片廣闊得看不著邊際的荒野丘陵,因為這些荒野十分貧瘠,所以都荒廢著,幾乎沒有人去耕種。

阿奢和他的那些戰士們,憑借著馬匹的速度,很快就把追擊的敵人拋在了身後。在一條小道上奔馳了良久之後,穿過了幾片丘陵,他們進入了提洛島上的山脈。山脈從島的中部開始蔓延,一直延續到臨水的地方,說不上高大,不過最高的地方也有三四百米;到處都是茂盛的植物,因為騎兵們的到來,從樹林中飛出了許多的海鳥。

“我們現在怎麼辦?”在阿奢示意停下來之後,華瑞歐跳下馬,站在一塊岩石上,打量著周圍的地形。

這裏還處在山脈的外圍,各種各樣的植物從這裏開始密集;再往上,就全都是深綠的林子;挨靠很近的林木藤蔓間,有的地方甚至容不下一個人穿過。高大巨木的冠蓋一個連著一個,上麵濃鬱的葉子一層挨著一層,光線一丁點也無法透過,整個森林都因此而顯得陰森冷暗。

阿奢並沒有從馬上下來,他向葡萄園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為隔了足夠遠的距離,早已看不到火光。他說:“埃連特,你帶幾個人拐回去,隱匿掉我們留下的痕跡。再做幾個其他的掩護,把追蹤的敵人都引到別的地方去。”

埃連特離開之後,阿奢又命令著華瑞歐:“你,不要騎馬,往山上去探一下路。在你出發之前,挑幾個沒有受傷的人,把黃金都抬下來,把馬車拆掉,帶到那邊的河水邊燒掉,記得,把殘灰都拋入河裏,不要留下一丁點痕跡。”

其他的戰士們都在阿奢的吩咐下下了馬,包紮自己的傷口;阿奢抱著從馬車上搬下來的歐瑞特,獨自一個人,驅著馬踏入了森林。看著華瑞歐的身影在森林中慢慢地消失,他抬起頭,再一次地望向天上的月亮;隻不過,這一次,它掛在了森林的邊緣。

森林裏的空氣幽冷冰涼,他胯下的馬不安地打著響鼻,在潮濕厚實的落葉苔蘚上彈著腿。

“我不但要為我的父親報仇。”他想,“……我還要把我父親的屍體,帶回我們的祖國,帶回我們的故鄉。”他喃喃地低語,好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他說,“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樣死在這異國的他鄉。”

“這樣的死法?”手中轉著玻璃杯的男子說道,明明疑問句的話語,從他那平淡的音調裏,卻聽不出半點疑問的語氣。

一個坐在他麵前的男子表示肯定:“是的,為了戰神瑪爾斯的榮譽,我寧願死在戰場上,轟轟烈烈;也不願意,像一個窩囊廢一樣,在年老的時候,病死在床榻。——我相信,偉大的瑪爾斯會保佑他的忠實信徒,在死後得到永生。”

“那麼你呢,安東尼?”拿著玻璃杯的男子轉過了頭,問另一個坐在他身側的人。

這個人看起來大約還不到四十歲,高大健碩,斧鑿刀削一般的臉龐,棱角分明,他穿著一件寬鬆的托伽,腰帶鬆鬆垮垮地係在腰上——這一點,倒是和問話的男子有一點相象,他回答道:“我?哦,鬼才知道,……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可以肯定,死後能夠得到永生這種鬼話,我是絕對不會相信。”

“喂,雷必達,讓我來告訴你,我對靈魂不朽的看法。”他帶著嘲笑,衝第一個說話的男子說道,“在我的眼裏,希望死後得到永生的人,和桌子上的這隻燒雞,可是沒什麼區別。”

“哦,你這個伊壁鳩魯學派的信徒,這麼說,你是堅信快樂至上的信條了。”房間裏的人都被他逗笑了。

“那是當然嘍。”安東尼說道,他停了一下,問道,“那麼,你希望能有一個什麼樣的死法呢?尊敬的,愷撒。”

“所有在時間中誕生的,必然都會在時間中死亡。”第一個男子喝掉了杯中的水,他思考了一下,他說,“不過,如果我有權利給自己做出一個選擇的話。”

他說:“我想,我希望,我能夠突然而死。”

Ⅰ,凱撒在被謀殺的前夜過夜的房間,是domus publica(公共小屋),最高大祭司的休息室,而並不是在他自己的家裏。他和雷必達討論希望一個怎樣的死法是真實的,而安東尼,史書上並沒有寫明他當時是否也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