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說不準,阿奢,你看一下這風,也許是十天,也許是半個月,等它改變了風向,我們就可以揚帆出海,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們就可以到達建在明燦燦的石頭上的雅典城了。”
“還要半個月?”
“也許要不了,怎麼了?長途跋涉來到這裏,不享受一下羅馬的風情,你就急著回去了?”
“我不走,埃斯庫羅斯,我隻是代替我的我父親來問問你。”
“你要留下來?”希臘人驚奇地問道,隨即他釋然地點了點頭,“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哪個風騷的貴族夫人,把你給迷住了。看在維納斯的份上,愛情的力量,要遠遠強過世俗的束縛。”
“不,是我的父親。他要在這裏開辦一個生意,他需要我留下來,好在他不在的時候幫他照看。”阿奢微微有些苦惱地歎了口氣,“打小我就跟隨父親出外經商,對於陌生的環境,即使再出人意料,我也並不驚慌,……”
“並不驚慌?噢,不,親愛的阿奢,我認為你的表現,足以稱之為漠然。”和他相識了有一個月的希臘人打斷了他的話,善意地開著玩笑,“怎麼,你不想待在這兒嗎?”
“是的。我隻是不放心我父親的身體,家裏可就隻有我這一個兒子。”
“可惜了你的孝順。那個貪財的歐瑞特,他才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不把整個羅馬的黃金都搬回他的家裏,他是不會罷休的。”希臘人誇張地叫了一聲,拍了拍阿奢的肩膀, “小心!”不等阿奢說話,希臘人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身邊,兩個人往後退了幾步。
一個光著腦袋的疤臉大漢,在一群挎著短劍、匕首的男人們的簇擁中,從兩個人的眼前大搖大擺地走過。他們走過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頭的工作,給他們讓開了道路,帶著恭敬、順從,更多的,卻是慌亂、和恐懼。
“這是誰?如此的威風?”等他們走遠,阿奢問道,對人們的表情和希臘人方才的表現,他有一些微微的好奇。
“水手行會的頭領,奧魯斯,是兩年前解散了的、第三奧古斯塔軍團裏的老兵。據說在高盧,他一個人就足足砍下了,一百個高盧人的腦袋。”希臘人注視著那群人的背影,放低了聲音,回答阿奢的問話。
“水手行會?”
“是的,阿奢,你們下了船之後,就很少再來港口,也難怪你不清楚。在羅馬的每個港口,都有這樣的行會。”希臘人有些惱怒,嗓音卻更加地壓低了,“他們都是最貪婪的瘋狗,每一艘船,每一個貨商,都得給他們繳納,所謂的保護費。”
“每一個?怎麼沒人來問我們要?”
“見鬼,阿奢,跟隨你們商隊的那上百個野蠻人,難道和神廟前邊的科斯林柱一樣,隻是擺出來做裝飾的?”希臘人回轉了目光,“要知道,再凶猛的狗,也隻能是狗,欺軟怕硬,必然是他們的本性。”
“可是,就沒有人管管?我見城裏,可是駐紮了足足兩個大隊的軍團。”
“每一份的錢,城裏的那些官員們都會從中抽取屬於自己的一份,所以,這早已就成為一個不成文的製度。”希臘人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很快,他就趕走了這些煩惱,他親熱地拉著阿奢的手,問:“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邊的小酒館裏喝兩杯?酒神狄俄尼索斯作證,那裏的杜斯古爾酒,可著實不賴。”
“謝謝,不過,晚上我還得陪我的父親去參加一個城裏的宴會;宴會的邀請,來自市政官昆塔斯。——太陽已經開始西沉,看來我現在就得動身回去。”阿奢搖了搖頭,謝絕了希臘人的盛意。
“昆塔斯?哦,阿奢,阿奢,你真是一個幸運的家夥。”希臘人古怪地笑了起來,他說,“希望好運能夠一直伴隨著你。這樣,今天晚上,說不定你就能品嚐到昆塔斯家的小母羊,是什麼味道?”
“怎麼說?”
“你在提洛城的一個月裏,難道就沒有聽說過,老山羊舔小母羊的故事?六十歲的昆塔斯,卻娶了一個十五歲的小妻子,而他的這個小妻子,又足足找了六十個情人。——這,就是在提洛人口中流傳的,執政官昆塔斯的鼎鼎大名。”
阿奢立刻被希臘人逗笑了,他說:“原來是這樣,的確非常有趣,不過,在我們的國家,講究的可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什麼意思?”
“這是一句,我們國家的俗話。”阿奢和希臘人告了別,重新從人群擠出,順著來時的道路,在太陽完全沉入海洋之前,趕回了城中的蓋斯特旅店,這個旅店在貿易市場的旁邊,是他和他的父親在城中居住的地方。
羅馬人把他的父親,叫做歐瑞特,這當然不是他的本名;正如阿奢這個名字一樣。前者的意思,是來自東方的人,後者的意思,是亞細亞人。不過,考慮到羅馬人和中國人不同的發音習慣,如果叫他們稱呼自己的本名,那可的確是有點勉為其難。所以,兩個人,也就這麼應付了下來。
身為羅馬最繁華的商業城市,城中的旅館自然不少,蓋斯特就是其中最好的一個,在旅館的門前,甚至還有一個一般在貴族府邸前才會有的壯麗拱廊。拱廊的石料,是有名的北非努米迪亞的大理石。
隨著夜幕的到來,住在這裏的一些商人們,也三三兩兩地從貿易市場裏走了回來,旅館門前的街道上、拱廊裏,茂密的樹木下,不少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談話。阿奢從他們身邊走過,不時地能從他們忽然提高的音調裏聽到一兩個單詞,很顯然,這些人還在為,上午的角鬥表演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