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之(1 / 2)

稀薄的月色遊蕩水麵,蜿蜒在水霧上的藥香與盈殿弄水香交繞莫名的添上一抹淒婉。

逝雪升煙的後院一汪水色卻不知從哪裏引來了與越宮溫宜相悖的浸骨生寒的水,寒暖相交下於水麵生出經年不散的時濃時淡的霧氣,白日裏遊廊水亭於霧氣中時隱時現縹緲如仙境,夜色間引路的月光石光暈七彩朦朧像是醉人的夢境。

水中的人細嫩的肩膀裸露在外,頸項上的卻塵珠發出細淺的赤色光暈被水霧掩得密不透風。翁主煉化的卻塵珠有效的壓製身體中奔騰的灼熱,這一池水亦然功不可沒。水中驀然起了微弱的漣漪,如同水中的遊魚溶入水中的呼吸一般不易察覺。

一直在殿侍候的桑柔在季水帶走越王的藥後再也支撐不住抱著仍很粘人的統統回房睡覺去了,這很好。別無生氣便能更清晰的感觸到那縷與她一般浸在水中的溫婉幹淨的,女子的幽魂。

連日來適逢為越王煎藥這女子的幽魂都在,與她一般關注著爐中的火,隻有在季水取藥離開會消失近一個時辰,想來是惦念著越王的人身死後不放心因而未曾離開吧!沈似煙可以感覺到她離自己很近,像是陪伴又像是觀察。沈似煙曾有那麼一瞬閃過探知這幽魂的念頭,可是她為什麼要知道呢?這幽魂能找到她,到了時機自然會有她的方式表達出來的不是麼……

天空漸漸升起魚肚白,殘月已退,水中的浸骨寒意沒了身體中灼熱的焦渠相抵霎時呼嘯襲來。沈似煙抖著唇拖著有些僵硬的身體走上遊廊,彎腰的一瞬,空氣中一絲氣流微乎其微的波動,有人先一步拾起地上的鬥篷,暖意加身時一直隨在她身側的女子幽魂無聲無息的消失。目光落在越王為她裹緊鬥篷的手指,想了想開口問道:“陛下怎麼在這?”

越王揚了揚唇角抱起赤腳的沈似煙向她睡房走去:“看看我的藥還有沒有著落。”話中已然透露他知道沈似煙隨時會在殘月之夜斃命的可能。

沈似煙換好衣服從內室出來時,越王正站在門口兀自出神。她走到越王身側時恰逢日頭升起,薄霧下的一池靜水波光瀲灩。

打破晨起安寧的是桑柔抱回來的取名統統的小狗。當越王因袍擺異樣垂首時,月光錦的衣擺早已被口水淋漓的撕開好大一塊。

“你養的?”越王拎起統統看了看遞向沈似煙。

沈似煙將統統抱在懷裏:“如果這裏暫時是我的,那麼它就是我養的。”

“毛色並不好,看起來也很笨,我一直以為你身邊隻有破雲那樣的靈獸!”

“總有例外!”

“如同當下。”

兩人語調都是淡淡的,彼此映入瞳中的樣子是淡淡的,隻是越王深澈的眼底似是劃過一絲笑意,亦是淡淡的。

須臾沈似煙先開了口:“陛下某些方麵在傷愈前還是克製些。”接到越王投來的目光繼續說道:“我希望三年內仍能在陛下的庇護下帶著兄長回燕國!”

“庇護?”越王吐著這兩個字,麵具下的唇角兀自揚起。

“自然是庇護!”沈似煙一臉的認真的答道。

越王不禁吃吃的笑起來,笑著笑著忽然伸出手遮住沈似煙的口鼻,隻餘一雙眼睛與他凝視。盡管未發出聲音,沈似煙依然從越王翕動的唇形讀他吐出的話--一摸一樣!

是哪裏一模一樣?和誰一模一樣?沈似煙一時怔忡,一雙霧色的眼睛映著晨起的水氣直直的看著越王。突如其來的碗盞落地聲在此時打破二人間的各懷心事的靜默,同時掐斷了沈似煙徘徊在唇邊的問話。尋聲望去隻見桑柔瑟瑟發抖,跪在滿是碎片羹湯石板之上。一直安靜的統統不知何時跳脫出沈似煙的懷抱,歡快的踐踏著滿地殘羹濺的桑柔滿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