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婚禮(1 / 2)

紹興十四年,一個晴朗的好日子。

唐府紅燈籠高掛,今天是一對新人大喜的日子。

“一拜天地!”

陸遊滿臉喜色,身穿紅色長袍,對天深揖,唐琬雖蓋著紅蓋頭,也嬌俏地深深一福。

“二拜高堂!”

兩人還未及拜,唐母已身子前傾要去扶女兒,“我的兒!快些免禮!”

旁邊陸母連咳兩聲,暗示這樣很失禮,唐母才略帶尷尬地收回手。

“夫妻對拜!”

兩人相對而立,一起鞠躬,不想站得近了,陸遊一頭撞在了唐琬的鳳冠上,把帽子都撞歪了,引得四周賓客、仆婦一陣哄笑。

笑意融融之間,新人拜了天地,被簇擁著送入新房。

本來這是個完美的婚禮,如果沒有下麵一幕。

因為四周都是賀喜要討賞的人群,他們被擁在中間,路並不好走。兩人剛邁幾步,一個下人打扮的壯漢突然搶上前來幾乎擋住陸遊的路,陸遊定睛一看,這人似曾相識,可能是唐府仆役曾見過吧?正疑惑間,來人利索地把個小包裹塞到他懷裏。

動作非常敏捷,一看是個練武的會家子,動作一氣嗬成,在這樣幾乎是眾目睽睽的場合也沒引起別人的注意。

不過陸遊還是下意識地一頓準備抵禦這突然的來襲,他停得如此突然,以致在他後麵拉著繡球的唐琬毫無防備地撞到他後背上,如果說撞到堅實的後背隻是鼻子受不了的話,她接下來的小動作使得今後她回憶起來懊悔不已:我怎麼不直接摔倒呢!摔倒不就好了嘛,為什麼要伸手拽人哦!

被撞的一瞬間,她下意識地去扶身邊的梅香。

她拽住了梅香纖細的手臂。

可是因為蓋著頭巾她沒注意梅香手裏多了樣東西——一盞瓷茶碗。

這是湖州的風俗,新人要在洞房裏喝掉由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精心熬製的甜湯,寓意早生貴子。,這很重要,馬虎不得,梅香正是奉命捧著這重要的東西,一等回到新房,就服侍琬兒喝掉,不想遭遇此等禍事!

猝不及防間,隻聽當啷一聲,伴隨梅香的驚呼,茶碗整個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呆了,不知怎麼辦,因為他們都知道,婚禮上沒喝上早生貴子湯,大大地不吉利,直接哐啷見底報銷,這份晦氣簡直難以言表!

唐琬掀起蓋頭一角,看著一地汁水,裙子上也濺了不少,黑褐色的汙漬非常明顯。

陸母氣得臉都白了:這個笨女子,婚都結不好,我陸家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這等晦氣!

看到她辛辛苦苦縫製的婚袍已是星星點點的汙跡,怕是洗不幹淨了。

“哎呦喂,這可怎麼好,簇新的衣裳啊,夫人可縫了好幾天,就這麼糟蹋了,眼睛長哪去了?”陸夫人身邊王嬤嬤忍不住了,尖著嗓子說到。

雖然蓋著蓋頭,王氏的嗓音還是硬生生劃在她的心上,想要辯白什麼,似乎又無可辯白,王嬤嬤是婆母身邊的老人,頂撞她就是頂撞婆母,這是萬萬不可的,左右都是她的錯,還是莫作聲為好。隻是這嬤嬤好大膽量,在我家地盤上,倒也毫不避諱。

唐琬不禁抿了抿嘴唇,想著什麼時候銼銼這嬤嬤的銳氣才好。

正當這時,陸遊朗聲道:娘,不幹琬兒的事,是孩兒停得太突然。

“我並沒說她什麼,遊兒你不要太多心,是這端茶的丫頭行事不穩,一碗茶都拿不好,要你何用?”陸母指著梅香,嚇得她嚶嚶抽泣起來。

陸母又轉向唐母:“弟妹,我一直覺得你待下人太過於仁德了,這樣反而嬌縱了她們,你看這嬌滴滴的哭個不停,真晦氣,做丫鬟連碗茶也拿不穩,還是讓她回家罷了。”

梅香大哭:“夫人,我不要回家,我要服侍小姐……”

“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喪!真是沒體統!”

陸母沉下臉一聲斷喝。

原本熱鬧的大堂沒了聲音,靜得人們能感到新娘強忍住的急促的呼吸聲。

“家姐,哦,親家母,這丫頭不比他人,是和琬兒從小一起長大的,琬兒婚後我是要她陪嫁的……”

陸母手一揮,打斷她未說完的話頭:“如此正好,她小兩口結婚後,我準備讓王嬤嬤照顧他們起居,嬤嬤比這小丫頭有經驗多了,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陸遊去拉琬兒的手,想用這種方式安慰她,觸到的是如冰般的寒冷。

“我不要!”她說得堅決而急切,出人意料地響亮,她一把扯下蓋頭,眼睛亮晶晶地,透著股下了決心啥都不怕的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