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凱旋祭母(1 / 2)

六月的包頭熱情如火。午後昆區阿爾丁大街八車道的柏油馬路載著懶洋洋的各路班車穩穩駛向沼潭火車站。

一身淺灰休閑衣褲的蘭在黎端坐在2路班車的末排,眼睛微眯。大片大片的陽光透過路旁高大粗虯的楊樹的茂密枝葉,隔著厚厚的玻璃,喧鬧地傾泄在這一張沉寂的俊顏上。臉上跳躍的陽光看似耀眼卻不灼人,然而這一張冷然的臉卻一如既往地灼傷了車裏所有妙齡女郎挑剔的眼。

同樣在末排的周易,大剌剌斜伸著一副長腿,多情的桃花眼一挑一挑地向四周發散著酒精量十足的電波。但若細看,這人深邃的眸底全是冷然,就連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勾魂性感也隻不過一層尋常保護色而已。

所以,這兩人骨子裏是一致的自我、強勢。蘭在黎睿智冷靜如獅,周易優雅從容似豹。他們對看中的獵物都誌在必得,且有足夠耐心,並同樣惡趣味地喜歡欣賞獵物慢慢上鉤時的百般狼狽姿態。

就像這次的包頭之行。十年磨一劍,二人舍棄數十人的精英談判團隊隻身前來,幹淨利落地收複了蘭家十五年前在鋼鐵、煤炭、稀土等領域的民企參營權。短短一周,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已身資過億萬。

周易懶散地睨著身邊這個發小兼上司,試圖從那濃密的睫毛下窺探出些別的情緒。一分鍾後,此舉毫無意外地被宣告失敗。

“真沒意思!男人長這麼密睫毛幹嘛!”周易一陣老生常談的長籲短歎。

“幼稚。”蘭在黎眼都不抬,“我是很高興,但遠遠不到喜形於色。”低沉醇厚的嗓音裏隱藏著一絲微弱的百無聊賴。

“生無可戀?”周易誇張地聳眉毛。“哥,咱妹子可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著哪!當年小姨臨終托孤,你可是親口保證要找到小末末並照顧她一世的。人生宿願未償,大丈夫何顏談生死!”

“行了,就你貧!”蘭在黎無奈撫額,聲音難得輕快,“她,找到了。”

“找到了?小末末在哪?”周易狂喜之下猛然收腿、起身,這時車進站恰好刹車,於是他華麗麗的喜劇了。

車門打開,蘭在黎長腿一邁利落下車。“我去看看媽媽,你自己隨意,晚飯叫我。”說完揚長而去。

周易剛從無端撞柱的喜劇中回神,又被這話打回眩暈。什麼情況?老兄我被拋棄了?這可是十年並肩作戰以來的第一次。那話怎麼說來著?對,蘭家的人果然都無情。包頭果然是個讓人不知不覺露出本性的地方。

最後一個下車,周易瀏覽四周,變化還挺大,當年這裏可都還是荒地。看見鐵道賓館的招牌,他果斷向前,天塌下來也得補個覺先。

入夢前,周易還碎碎念:幾天都沒睡還有精神擠公交還要去爬山,一座荒墳有啥看頭,那女人活著沒給你母愛死了這麼多年還不讓你安生……晚飯,晚飯……哎呀,小末末……

蘭在黎憑著記憶幾經周折終於在一片廢墟中找到那塊無字碑時已是下午四點。這裏離火車站有五六裏地,並不算遠,那些高樓大廈清晰可辨。四周稠密地布滿高低錯落的民居,然而這片顯然是廢棄廠房的地方卻荒草萋萋、灌木叢生。

灰色斑駁的墓碑在茂盛的草叢裏隻恰好露出碑頂。蘭在黎俯身,頂上那句纖細的詛咒還隱約可現:蘭再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