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營帳外忽然響起一陣呼哨。隻聽馬蹄聲聲,黑暗中似乎有無數人馬殺到。田華大驚,慌忙道:“快!準備迎敵!”
十幾支商隊雖然抱成一團,卻各懷心思,急切哪能真的同仇敵愾,隻想著盡量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貨物,至於和那些馬賊拚命的事情,交給別人就好。這樣一來,整個營地便亂作一團。
慌亂中,田華卻沒有自私,親自帶了一隊精壯護衛趕到營地最北邊,朝那位鮮卑少年拱手道:“獨孤公子,你們快撤向黽池,在下替你們擋一會!”
原來,這個鮮卑少年便是獨孤蠻。衛平按照計劃,開春以後便送獨孤蠻前往敕勒川。不過,如果隻是獨孤蠻一人,隻要跟著商隊即可。這一次,衛平還安排了衛鑠、衛璪、楊嬌與他們同行,所以另外組織了一支隊伍。商隊雖然改為田記,但骨子裏的幕後主人還是衛平。田華便是舍了全部貨物不要,也不能讓獨孤蠻他們受到傷害。
可是,獨孤蠻整日舞刀弄槍,性情彪悍,聽到喊殺聲,哪肯退縮,反而抽出馬刀,厲聲喝道:“張尚,隨某來!”
田華想要阻攔,卻哪裏來得及。隻見獨孤蠻兩腿一夾坐下馬,踏雪烏龍驪已經如箭般竄了出去。隨後一條大漢也揮著刀,帶了三十多騎衝向前去,護住獨孤蠻的身側。
前方火把通明,一隊騎兵突兀地出現在荒野裏,亂哄哄地撲過來,約在千人上下。隔著還有一箭之地,獨孤蠻便大喝道:“放箭!”
三十多人拉開弓,那箭便稀稀疏疏地射了出去。不過,對方陣形很密,倒也不是有人墜下馬來,轉眼就被卷入滾滾洪流,被碗口大的馬蹄踏成肉泥,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夜空。然而,雙方都是快馬,獨孤蠻這邊也來不及射上幾箭,便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撞在一起。獨孤蠻手下的騎士紛紛棄了弓箭,像獨孤蠻一樣抽出了鋒利的馬刀。
忽然,那名叫張尚的大漢雙目一凝,厲聲道:“地粟袁!”
對麵隊伍中,有一個好似頭目的家夥微微一怔,立刻發出一聲尖利的呼哨。亂哄哄的騎兵紛紛勒馬,呼喊聲響成一片。衝在前麵的也有幾個騎術一般,急忙間控製不住馬匹,直往獨孤蠻他們這邊衝來。獨孤蠻低吼一聲,策馬迎了上去,馬刀揮處,兩名騎兵應聲落馬,脖頸處鮮血直流,早就死於非命。
對麵那知大漢對手下的傷亡渾若未見,朗聲道:“是誰叫某!”
張尚勒馬向前,拱手道:“在下張尚,乃前將軍麾下騎督。地粟袁族長,我家將軍到處尋你不著,你卻在此處淪為盜賊!”
衛平要將弘農楊家掌握在自己手裏,免不了要與弘農地方官吏打些交道。而楊家已經沒落,無論是弘農太守還是底下的縣令,都不會把楊家旁支放在眼裏,不故意打壓就算仁慈了。所以,衛平就派了張尚前來。畢竟張尚是禁軍前營的五品將領,又可以扛起衛平這杆大旗,弘農各級官吏不可能不賣他個麵子。對於楊嬌穩定楊家的局麵,將大大有利。
這個馬賊頭目卻是骨兒朵的父親、鮮卑部落首領地粟袁。當初張尚跟在衛平身邊,後來又奉命四處尋找過地粟袁的下落,因而一眼便認了出來。地粟袁也知道前將軍是衛平的官職,頓時大驚,趕緊翻身下馬,手捂胸前,施禮道:“在下不知是侯爺的軍馬,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原來,地粟袁被李肇帶到洛陽,參與了司馬瑋挑起的那場動亂,結果碰到衛平,臨陣反水。衛平本來準備安排他們父女相見,但事務繁忙,一時沒有顧得上地粟袁。地粟袁畢竟是個胡人,又參與過叛亂,心下惶恐,害怕受到朝廷的懲罰,趁著亂局,悄悄潛出了京城。地粟袁本打算退回涼州,奈何缺少盤纏,走到弘農就糧草不濟,最終隻能做了劫掠過往客商的馬賊。這麼大規模一支馬賊在司州腹地興風作浪,朝廷自然不能等閑視之,調了軍馬圍剿。地粟袁所部雖然彪悍,奈何地形不熟,中了兩次埋伏,現在隻剩下不足千人。
張尚感慨了一陣,歎息道:“想不到族長意氣風發前來洛陽,如今三停人馬卻折了兩停。不過,幸好遇到了張某。族長隻要隨田掌櫃同行,自能父女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