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京城的百姓來說,最近太亂了。但是再亂,他們又能怎麼樣?他們就像汪洋裏的一葉扁舟,沒有辦法抗擊風浪,隻能隨波逐流。有那心寬,倒頭便睡,哪管外麵兵馬來去匆匆。有心寬的就有焦慮的,也有人徹夜難眠,透過門縫看到黑壓壓的隊伍從街上通過,更是膽戰心驚。
除了普通百姓,在黑暗中,還有更多的眼睛盯著奮武營的這次調動。這些人都是朝中權貴,司馬瑋、司馬繇爭鬥的結果對他們來說,利益攸關。他們必須時刻掌握局勢的發展動態,才能及時做出最正確的決策。所以,當衛平率軍從東門大街穿過裏,消息就開始在洛陽城中傳了開來。
奮武營也屬於禁軍,身著禁軍軍服。消息傳入宮中,賈南風隻以為楊駿有所動作,不由大驚,立刻召來張泓商議。張泓雖是賈南風的心腹,但他隻是個內侍,哪有什麼主意。
倒是另一名內侍董猛躬身道:“回娘娘,奴才之鄉人孟觀、李肇皆為鎮殿中郎將,卻不為楊駿所喜,奴才願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們為娘娘所用!”
賈南風到底有些懼怕楊駿,叮囑道:“你需隱秘行事,勿使他人知曉,事成後必有重賞!”
董猛應諾而去。其實,即使董猛守口如瓶,但他是賈南風身邊的人,一旦事發,賈南風又如何推得幹淨?
…
司馬門城樓上,司馬繇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大聲道:“王爺,大事不好!”
司馬瑋剛剛睡下,隻得又爬起來,不悅道:“何事驚慌!”
司馬繇定了定神,道:“楊駿這老匹夫按捺不住,要動手了!”
這一下,司馬瑋睡意全無,一把操起榻旁的寶劍,厲聲問道:“消息可確實?”
司馬繇點頭道:“確實!某的屬下看到一隊禁軍從街上奔過,人數近萬!如今封城已經數日,這些禁軍不是楊駿的兵馬,又是從何而來?”
其實,衛平隻抽調了三千精兵,但黑暗中支出看不分明,報信的人就誇大了些。
然而,聽說對方居然調集了近萬軍馬,司馬瑋神情一怔,握住劍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他畢竟隻是個少年,雖然貴為王公,卻終究沒有經過什麼陣仗,不由萌生懼意,遲疑道:“我等不如劫了皇上,奪了城門,且歸封地,再興勤王之師?”
“萬萬不可!”門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一人走了進來,拱手道,“下官見過王爺,見過公爺。”
司馬瑋認得來人是鎮殿中郎將李肇,不由“嗆啷”一聲抽出寶劍架在李肇脖子上,厲聲道:“大膽,何敢偷聽本王之言!”
李肇嗬嗬笑道:“王爺息怒,李某奉皇後娘娘之命,前來助王爺一臂之力,非有意為之,還請王爺明察。”
司馬瑋盯著李肇看了半晌,確信他沒有說謊,這才將寶劍緩緩放下,沉聲問道:“皇後娘娘已經知道了?”
他和司馬繇本來就是賈南風請到京城來的,自然要聽聽賈南風的意見。
李肇正色道:“不錯!據娘娘所知,一大隊禁軍正往內城而來。深夜調動,恕為可疑!既然楊駿已經撕破臉皮,那咱們也是不用和他客氣!”
京城中的局勢異常微妙,雙方劍拔弩張,卻誰也不肯搶先動手,維持著一種異樣的平衡。因為雙方都知道,朝堂上除了他們,還有許多大臣。誰能得到更多大臣們的支持,誰才會笑到最後。現在,楊駿搶先動手,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獲得多數大臣的支持?司馬瑋要想扳回局麵,隻有鋌而走險。
司馬繇也明白過來,咬牙說道:“對!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司馬瑋還有些猶豫,沉吟道:“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李肇笑道:“王爺現在屯兵司馬門,可請公爺率本部兵馬進駐雲龍門,末將領本部兵馬守住萬春門,娘娘再請皇上降下詔令,數楊駿之罪,擒而殺之。楊駿每常宿於宮中,三門一閉,他便如甕中之鱉,取之易如反掌!”
…
楊駿今天並沒有宿在宮中,而是住在自己的臨晉侯府。這座臨晉侯府是昔日大將軍曹爽的舊宅,占地極廣,也在平昌坊中,與衛平的聞喜侯府不過一街之隔。衛平的軍隊正是往平昌坊而來,所以很快便驚動了楊駿,立刻派人探聽消息。
不久,楊珧回報:“城內各營禁軍並無調動。”
楊濟大驚道:“莫非是賈南風那個賤人派兵假扮禁軍?”
這個可能性並不排除,眾人頓時緊張起來。楊駿任人唯親,大多是碌碌之輩,真正有本事的也隻有石崇、孫楚和朱振這寥寥數人。石崇被殺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京城,孫楚仍在馮翊太守任上,於是,一道道希冀的目光便投向了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