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百裏(1 / 2)

四師兄離開臨城後三日,趙美人一案交由刑部結案。莫寒桑私殺趙國細作,廢其太傅一職,貶為庶人。

回到太傅府,碧瑤備好了洗澡水讓我祛祛寒氣,泡了澡換了身衣服後自然渾身清爽起來,推門出去見玉珠正打發一幹下人出府,仆婦們大都紅著眼,碧瑤在一旁說道:“我知道你們都哭什麼,在這裏懶手懶腳舒服慣了,這會子散了無處這樣的好去處,都歇歇吧,歡歡喜喜的豈不是更好?”

玉珠看向碧瑤:“你這張刻薄的嘴,什麼道理讓你說出來,都難入耳。”

碧瑤撇過頭不做理會,見我站於不遠處,走過來對我說道:“大人的東西我和玉珠都收拾好了,大人離了太傅府,要往哪裏去?”

我回道:“天下之大,自有去處。”

“是要離開臨城嗎?”

“我本就閑散,隻是委屈了你們,素日我藏的那些值錢東西,也都分了吧。”我說完後,見月嫽牽著小喬和巧兒從廊下走來,小喬穿得圓滾滾啃著塊糖糕,巧兒一見我便張著手臂跑過來,我抱起她笑道:“怎麼你沒有糖糕吃?”

巧兒嘟著嘴說道:“娘出門忘拿錢袋子,就隻有買一分糖糕的錢,偏心,給了小舅舅。”

“別聽她胡說,明明就是自己咬了一口嫌不夠甜,才給的阿喬。”月嫽說完又掏出絲巾給小喬擦了擦嘴巴,巧兒見了抱住我的脖子委屈道:“娘親疼小舅舅,爹爹疼娘親,巧兒好可憐。”

我摸了摸巧兒的小腦袋:“隻要你小舅舅疼你,不就皆大歡喜了?”

巧兒思索片刻隨即展顏,又問道:“娘親說叔叔要走,叔叔要去哪裏?”

我抱著她走進屋子:“要往北邊去。”

“哦,去北邊看雪人,等叔叔回來,也給巧兒帶一個雪人吧。”

我笑著答應,巧兒又說渴了,自個兒走到茶幾旁,捧著茶碗咕咚咕咚喝起水來。月嫽看著她臉上浮起笑容來,上頭燒傷的疤痕雖然不大,但對這副容貌始終可惜。

“大夫可有說,有什麼藥能治好這疤的?”

月嫽答道:“還沒有法子,不過能治好自然是好,治不好也就罷了。”

“三嫂這平和的心性終是不變,想是隨了……”我原要說趙文帝,又想起他是我生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呼,笑了笑便過去了。

她背對著我給小喬倒茶水,未見她的神情:“我也時常想,倘若父皇生前能見你一麵,必定高興萬分。”她這樣說完,又沉默了片刻,又道:“趙國雖沒回來,所幸寧家還安好,這場變故讓你收場,難為你了。”

“不曾難為,我手裏握著三嫂的命,不怕三師兄不跟我回臨城。”

“你三師兄說了,不信你有這麼大膽子殺了我,隻好將就著陪你演這場戲。”

“他這時又得意了。”我想起那時他在阜城酒醉後的言語,他這個人,明明對於政事見解頗深,卻始終不願涉足,隻要他的日子好過,任憑星天旋轉滄海橫流呢。我又玩笑道:“若不是事發突然,定然多留三嫂一會兒,也教他吃點相思苦。”

“說到百裏越一事,我始終不放心,等你的身份昭然天下,要害你的人就更多了。”

“這外頭飄零的人多著,保命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母親說當年把你送出宮,也是想著你能做個平民,”她微微笑道,“誰知東方先生將你送到了香寒山呢,明明是個女子,卻養成了男兒的心性。“

“母親她……”因再過三日便是趙國亡國之日,也就是文帝的忌日。她這一世愛過的兩個男人,皆為趙國而亡,如今趙國子民蒙難,想她口中佛偈聲聲,心上該是怎樣的悲愴。

“你會去看望她嗎?”

“若是允許,定然去宋國看望。”

月嫽點點頭,低眉說道:“母親本不是福薄之人,卻青燈為伴這麼多年,有時候世事,真是尋不出個答案。”

“都是有情之人,故而羈絆深一些。”

“此次歸期遙遙,這裏的人事,若能忘了,也是件好事,我怕的是你和母親一樣,過於執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