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浮薇總覺得他說“這位女先生”這幾個字時,別有所指,隻是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這位主兒的言外之意是什麼,隻笑了笑,給他還了一禮,繼續保持端莊矜持的模樣兒,一聲不吭。
尚氏將這些都看在眼裏,冷笑道:“你還有臉說喊你過來?都多大的人了,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起來了也是遊手好閑……不說指望你將來金榜題名光耀門楣,好歹學些家計,給你爹爹分擔一二,也是好的!可是你呢?見天的不務正業!如此有正經事的時候,還喊你做什麼!?”
訓斥了一番兒子,她轉頭對郗浮薇解釋,“這是我家不成器的長子,叫鄒一昂的。他素來不學好,冒犯之處,還請先生海涵!”
郗浮薇自然連道“不敢”:“鄒公子疼愛諸位小姐,正是手足情深。”
尚氏似乎對這兒子很是頭疼,聞言歎口氣,沒說什麼,隻道:“沈先生遠道而來,不知道如今在什麼地方落腳?可能坐館嗎?”
“且慢!”郗浮薇的點頭再次被打斷,卻是自己在底下坐了的鄒一昂,眯著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說道,“母親,您已經決定聘請這位女先生了嗎?隻是正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連人家底細都沒查呢,就這麼朝家裏引,是不是不合適?”
他這話說出來,郗浮薇心中就是大驚,迅速回憶自己是不是在什麼地方露了馬腳?
正自惶恐,就聽鄒一昂繼續道,“母親且慢動怒,聽孩兒道來疑點:這女先生看著正是待嫁之年,容貌也是豔若桃李!就算家道中落,無以為繼,但這會兒脫困的方式,豈非是嫁人?怎麼跑咱們家來做女先生了?該不會是想將咱們家當做什麼跳板,甚至看上了爹……”
“閉嘴!!!”這話說的委實肆無忌憚,郗浮薇固然惱怒的已經維持不住表麵的平靜,尚氏也瞬間黑了臉,怒斥打斷道,“沈先生的才學,是為娘我親自請教的!水準如何,為娘心中有數!你才跟沈先生照了一麵,竟就如此大放厥詞,更是辱及沈先生的名節,是誰教你小小年紀這樣歹毒的?!”
大罵了一頓鄒一昂,逼著他給郗浮薇道了歉,又吩咐左右都閉嘴,不許將他方才的話外傳半句,免得壞了郗浮薇名節……然而尚氏卻也沒再提讓郗浮薇搬來鄒府的話了,隻客客氣氣的表示,因為鄒一昂的不乖,她得趕緊去跟鄒家老夫人莊氏商議一下關於這兒子的教養問題,所以無法繼續接待郗浮薇了。
郗浮薇一聽就知道,尚氏到底把兒子的話聽了進去,這會兒卻是開始懷疑自己了!
這也難怪,如鄒一昂所言,由於家道中落被迫出來出賣技藝謀生的女孩子,不是沒有。
但郗浮薇這個年紀,長的又好,絕大部分都是選擇嫁人,而不是給人做先生!
如今從濟南府跑來濟寧州,誰能不懷疑她應聘鄒家女師,教導弟子是假,趁機嫁入富貴人家才是真正目的?
尚氏張榜求的是能夠認真教誨自家女孩兒的先生,可不是為了給居心不良的人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機會的!
方才跟她再相談甚歡,如今被鄒一昂點出疑點,怎麼可能不躊躇?
“必須想法子讓她改變主意!”郗浮薇心中焦急,看著尚氏已經站了起來,打算送客了,心念電轉!
畢竟錦衣衛給她的假身份再無懈可擊,鄒一昂提出的這個問題不解釋清楚的話,尚氏八成不會接受她進入鄒府!
那樣她沒法子跟沈竊藍交代,姑侄倆卻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