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寫下這些所有的一切時，或許有人會謾罵、有人會嘲笑、指不定還有鄙夷；但是，管他呢？該寫的、不該寫的，都已經寫在這裏麵了……
「大家好，我叫張碩，弓長張的張，碩果累累的碩。」
當時的我若能預見今天的自己，或許就不會把“碩果累累”這個詞用到高中伊始的自我介紹裏了。
那一年，我17歲。
“張碩！昨晚的晚自習，你人又去哪裏了？”周敏微皺雙眉，語氣中壓抑不住她的無奈和惱火：“這已經是本周內年級主任第二次晚自習突擊檢查時不見你人，你打算怎麼解釋？”
“沒有什麼解釋，沒來就是沒來。”我說道。周敏是我高中時期的班主任，人二十八歲，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就是有些死板固執，可能是教政治的緣故，抑或，是牽扯到薪資的原因。
顯然我的回答有些出乎周敏的意料，她不禁發出“喲嗬”一聲，半晌才接著說道：“你以為這叫個性嗎？你看班裏吳明、黃業彬幾個，平時雖然搗蛋，但至少知道這周領導視察，所以都特別的乖，晚自習也都來了，你呢，偏偏要往槍口上撞？這叫害人害己！到時候我也幫不……”
“周老師……”我打斷了周敏的話，說道：“我是張碩，不是黃業彬，也不是吳明。也沒必要趁著領導視察就裝裝樣子。其實這一周內的晚自習我都缺勤，並不是運氣背，缺勤的時候撞到槍口。”
那一刻，我突然有種終於把話說出來了的舒坦和平靜，反倒是整個辦公室不平靜了。這時對桌的一名男教師作苦笑狀，說道：“敏兒啊，你班這位同學還真是個性。”
周敏的性格和脾氣，顯然受不了這樣的調侃，登時壓不住脾氣，拍桌而起，衝我慍道：“你給我出來，別打擾老師們加班！”
黃昏已經蔓延至校園的每一片角落，我已經記不得當時是怎樣的情景，唯獨至今還能記得的，是周敏眼角有淚。
當然我知道，這不僅僅是，或者根本不是心疼這個學生而流下的淚。
“你知不知道，你的屢次晚自習缺勤，如果被校高層領導得知，這就不隻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還會影響到我，影響到年級主任，甚至影響到整個班級，打個比方，現在大家都在努力著，也許這周過後，我們班級就能被評選為優秀班級了，但你的沒來，會導致大家前功盡棄，你明白嗎？你這些都不叫個性，叫自私。”周敏沒有看我，而是望著天邊。
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到周敏這般曉之以情的和我對話，輪到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在我的印象裏，周敏雖然才二十八歲，雖然很年輕，但給我感覺就像更年期的婦女主任一樣囉嗦、不知所謂、躁狂。
但那一次，確實令我對她改觀不少。
“老師，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想問個事。”我說道。
周敏不假思索道：“說吧，其實從何時起，隻要改過都不會遲。”
“不是的，我想說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些不忍戳破周敏的美好假設，但還是憋不住，說道：“我是想說，學校開晚自習，是為了什麼？”
“給大家創造氣氛，把晚上這段黃金時間利用起來呀。”周敏說道。
“那大家真的在學習嗎？”那一刻我的思維又似乎活躍起來了，似乎隻有辯駁才能證實我的存在，至少在那時，在以為沒什麼了不起的年代。
我接著說：“大家的晚自習，多半人是在玩手機、談戀愛、傳字條，甚至坐著無所事事，而剩下的那一小半人，則是被這些人影響著，根本無法全神貫注的投入，這樣子的晚自習，好像沒有意思吧。”
這是那天周敏和我對話內容的最後一句話，周敏沒有回答我，而是轉身走回了辦公室，神情極其平靜，似乎已經把所有棘手的事情都解決了。而我，也很識趣的走開了，隻是在下樓梯的時候，掏出手機，給周敏發了這樣一條短信：
「周老師，人之有限，我知道你也有太多的無奈，所幸我不是十惡不赦之人，也不是自私自利，如果哪天我發現這裏沒有我所能追求的，我會退學，不會連累你的職業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