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眠曆977年。
風波城外百餘裏處,一片臨近群山,人跡罕至的荒原中。
又厚又低的烏雲像一片倒置的鉛海,濃濃的布滿天空,將這本該是陽光明媚的上午時分浣染的如同傍晚。
原上的植物們經曆了複蘇、生長、盛開等一係列積極向上的階段,已經逐漸呈現出枯敗頹萎之態,隨著壓抑的風有氣無力的搖擺著,默默等待雨水的摧殘與洗禮。
時而有一兩隻小動物興致勃勃的鑽出巢穴,結果嗅了嗅潮濕沉悶的空氣又怏怏的鑽了回去,就連鳥兒也失去了飛翔與唱歌的活力,縮在樹葉下半闔著眼似睡非睡。
將至的暴雨、灰黯的光線、頹萎的植物、無精打采的鳥獸...所有一切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陰鬱蕭索的畫麵。
但就在這片充滿消頹氣息的荒原深處,一條小生命悄悄來到了世上,一名女子剛剛誕下一個嬰兒。
女子大約二十幾歲,穿著一件淺藍色連衣裙和一件月白色的無袖背心,耳邊別著一朵形狀好似雲團,但已經有幾片花瓣枯萎的白花。
她的身材嬌小,而且異常纖瘦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似地,容貌雖然不是特別出眾但卻十分耐看,尤其是一雙大眼睛,明亮而秀麗。
女子疲憊的靠坐在一塊大石旁,臉上還殘留著剛分娩後的憔悴,微眯著略帶血絲的眼睛,遙望著風波城所在的方向。
從這裏到風波城至少有一百裏地,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以普通人的目力絕對看不到風波城的影子,女子卻影影綽綽看見了城市的輪廓,甚至可以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城頭指揮眾人搬抬沙袋,預防暴雨可能帶來的洪澇。
看到此城此景,她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地咕噥道:“我的天,真不容易,終於讓我忍到這裏才生了,隻可惜...”
女子神色複雜的抿了抿嘴,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
如果此時,有人站在女子旁邊,看到她懷中的嬰兒,一定會大驚失色以為見了鬼了。因為女子懷中抱著的簡直稱不上生物,赫然是一團長著一隻大眼睛的灰色!
這團灰色物體似水又似霧,輪廓像一隻大蛹或肥短的蛆。在它勉強看的出是頭的地方沒有口鼻耳朵等五官,隻有一隻黑白分明的、占據了超過三分之二個麵龐的碩大獨目!
對於自己孩子的怪狀,女子並未表現出多少駭異,隻是神色有點沮喪,撇了撇嘴懊惱地道:“切,魂衣嗎,果然還是這樣,看來之前的努力效果有限,沒法完全驅逐這東西。難道說...隻能用那個辦法了嗎?”
一想到那個辦法,女子靈動的目光就不禁染上了一層迷茫與不舍,潔白的牙齒輕輕咬著嘴唇,漸漸陷入沉思之中。
而此時,另一邊。
雖然剛出生不久,怪嬰的心智卻明顯已經成熟,躺在女子懷中興奮的轉動著棗核狀的獨眼,邪氣森森的打量著這個它剛剛來到的世界。而當它注意到女子正在像個石像似地發呆後,眼中頓時流露出貪婪之色,身體悄悄伸出若幹條細若枯枝、柔若無骨的手臂,末端的小手狠狠揪住女子的臉,似乎想把她拉進自己體內。
被灰色小手觸到後,女子的皮膚立刻泛起一道道裂紋似地紅色脈絡,有的脈絡甚至漲破表皮迸射出絲絲細小的血柱。然而女子卻像沒有感覺到似地,仍在咬著嘴唇眼神空洞的發呆。
不過很快,女子就從恍惚失神中擺脫出來,她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幾分男孩子般的帥氣,輕聲罵了句:“媽-的,雖然舍不得,但既然沒有別的辦法,那麼為了孩子,隻好豁出去了,誰叫我現在已經是孩子的媽了呢。”
在這一笑一罵之間,女子的目光重新變得清澈、堅定,明亮如晨星,一股灑脫爽朗的英氣再次回到她身上,也直到此時,她終於感覺到了怪嬰的小動作。
“唔?這些是什麼玩意?”
她先是訝然的看了看怪嬰伸向自己的細肢,又愕然的摸了摸臉,看到掌心的血跡後,立刻明白了怪嬰在耍什麼花樣,眼中驟然閃耀起憤怒的火焰,氣呼呼地衝它吼道,“你這該死的怪物!老娘還沒找你算賬,你竟然還敢主動偷襲我!瞧你幹得好事,把我的孩子都弄成什麼樣子了!這個仇,老娘一定要狠狠的報回來!”
麵對女子的怒火,怪嬰隻是不屑的歪了歪頭,一邊譏諷的斜視著女子,一邊不慌不忙的把觸手縮回體內,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它這種傲慢譏諷的反應如同火上澆油,氣得女子眉毛直跳,額角‘撲撲’的凸起數道小青筋,盯著怪嬰咬牙切齒地笑道:“好哇,居然還敢瞧不起我!看來這些天表現的太優柔寡斷,倒是讓你囂張起來了!不過別得意,既然我決意已定,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就讓你...領教一下老娘的恐怖之處吧!”
話音未落,女子烏黑的長發突然無風自動,用力的向上揚了一下,同時身上散發出一陣無形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