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七歲赴京趕考那年，我在蘇州城外撿到了一個娃娃。一個像隻小狼崽的娃娃，咳，是指眼神。
還記得，那天夜黑風高，月亮的光都有點恐怖，而那時我離蘇州城的城門還有幾裏遠，但是，我總是覺得周圍有莫名的野獸在暗夜裏蟄伏。不是我膽小，是身體本能反應如此。我那時是警惕的，是以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從老魁樹後頭蹦出來的時候，我本能反應是把手裏的火把扔出去，因為我以為那是一頭狼。不是體形，而是指那眼睛，冒著綠光的眼睛，說句丟麵子的話，著實有被嚇到。
“打劫，我隻要吃的！有…有銀兩也可以。”
聽著似乎是孩子般稚嫩清脆的聲音，還哆嗦著舉著一根黑乎乎的近似木棒一般的東西。我定下心神來，不由得好笑，那孩子的麵容我是看不清，但是那雙眸子卻是極亮的。以至於我竟錯認為是狼，想必那也是他太餓的緣故。
於是在老魁樹下，我拿出了包袱裏的糕點和水，看著這孩子警惕的眼神和狼狽的吃相，莫名的覺得心酸。看著他一副無依無靠的模樣，到讓我想起我那師弟來。
“你叫什麼名字？家人呢？可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瞧著他這般餓死鬼的吃相，不由得心軟，是個可憐的孩子。那孩子猛地一頓，半晌才呐呐的回答：“我，我…。不記得了。”
我不由得愕然，見他眉眼低順，想必是有出過什麼事故或者受了刺激是以給忘了吧？畢竟這類事情是有的。跟著師傅四處行走救濟別人時也是遇到過的，那時的生活委實很難過，我見過不少流離失所的平民百姓，賣兒賣女隻為求的一口飯吃，隻為苟延殘喘的活著度過明天。
我不由自主的摸摸他的腦袋，脫口而出：“那我帶你去京城可好？”
說出口我就傻眼了，心裏責備自己：顧婓啊顧婓，你這是魔症了不成？你這是赴京趕考啊，路途還遠著呢！
“可以嗎？我不會拖累你嗎？”
那孩子亮晶晶的眼睛，裏麵滿是欣喜，希翼和擔憂，看著心裏不由得怔怔的，不由自主的心軟了下來。歎氣，不由得點頭應允。
這般小的孩子，又如此善解人意聰慧老成叫我怎麼能夠鐵下心來不管不顧呢？罷了罷了，就當是積善行德以償還我的罪孽吧。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不管不顧的話我實在做不出來，若是難以撫養。日後把他托付給一個好人家總是沒錯的。若是我飛黃騰達，身邊有個伴也好。
於是我轉頭問道：“你可有名字？”
那孩子眼神閃爍，半晌搖搖頭不語，我心下歎息。也瞧出他警戒的心理或許是早年經曆過什麼變故，不然這麼年幼的一個孩子正是純真燦爛的年齡，怎麼會有如此強烈的警惕呢？便笑道：“我叫顧婓與我師傅同姓，為方便照料你我叫你顧蘇。如何？你可以叫我先生，哥哥或者師傅。”
“……好。那以後叫你師傅吧。”
幼子皺眉思量半晌，似乎是在考慮哪個稱呼比較討好。我聞言，輕笑出聲，如此一來，倒是多了個徒弟，也好也好。或許這京城之行會是一個新的開始讓我償還那深刻的罪孽也說不定。
望著漸漸泛白的天邊，或許，明日會是個好天氣，是個好日子。蘇州城外，我遇上了一個孩子，我喚他顧蘇…。或許，這便是命，便是劫吧？本以為逃離了一個劫難的深淵，沒想到，這又是一個新的劫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