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豔麗也知道高國慶受傷是好事,是件光榮的事,可問題是單位報銷醫藥費不報銷夥食費啊,出任務的糧食補貼都得等下個月發工資時一塊兒下來,她上哪兒整錢票給醫院裏躺著的那位吃?
家裏犄角旮旯她都摳搜幹淨了,連木櫥櫃子的縫隙裏去年掉進去的那顆玉米粒兒都讓她摳出來嚼了。
她現在是有苦說不出!
“陳大梅同誌說的對,這是光榮的事,高國慶同誌是英雄,你應該感到自豪。”何玉珍握著鄭豔麗的手,不停在她手背上拍,“這段時間就要辛苦你了鄭豔麗同誌,有啥困難一定要組織說,組織會盡最大能力幫助你們。”
實在是江源頭那些貓貓膩膩的事情沒有傳回省城,否則到底是不是英雄,那可就說不準了。
倒不是盛利地道故意幫高國慶瞞,而是他覺得大部分的人隻認英雄不認事實,這事他隻能去找領導說。
而且他還得把阿五的事情一起告訴領導,所以把高國慶丟給醫生後,他扭頭就出了醫院。
等鄭豔麗收拾好臉盆毛巾啥的日需跟何玉珍和幾個家屬去醫院,隻看到他們家大英雄正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心裏那叫一個氣憤!
隻是她舍不得作踐自家的搪瓷臉盆,就故意把椅子拉得嘩嘩作響,“嫂子你不說盛副團給送來醫院的嗎,咋不見人呢,瞧我們家老高這兒連個醫生都沒有。”
啥人呐都是,嫉妒他們家老高當英雄故意冷落他吧這是!
其實真冤的很,醫生剛給高國慶處理好傷口離開,護士去給高國慶拿藥去了,不過盛利確實有幾分要避她的意思,宿舍樓裏這麼多家屬,盛利最頭疼的就是她。
何玉珍一聽她這話就是挑事,不耐的回道:“洪水還沒戰勝,他一副幹部不回前線難道留下來照顧病人?”
陳大梅給她使了個眼色,她非但看不懂,反而露出一臉藏不住的得意,“要說我們家老高就是勇敢,不管打仗還是抗洪向來敢打敢衝……”
幾個家屬頓時垮下臉,合著就你男人敢打敢衝,她們家的男人都是軟蛋?
鄭豔麗絲毫沒有把她們臉上的變化看在眼裏,自顧自的坐椅子上把高國慶前些年的戰績也逐一數了一遍,聽得眾人頭疼不已。
“豔麗同誌,你看這都飯點了,我們得回去給孩子做午飯了,就先回去了,要是你啥事兒你就吱個聲,能幫的我們一定會幫。”看時間差不多,大夥兒找了個借口便集體撤了。
鄭豔麗眼瞧著病房門被人關上,終於不屑的嗤了聲,“跟我比,也不掂量掂量你們家男人幾斤幾兩。”
一得意起來,她完全把自己口袋空空的事拋在腦後,坐在寬敞的病房裏享受著英雄妻子的特殊榮耀。
鄭豔麗覺得,光是這份榮耀,她起碼能兩天不吃飯。
然而她不吃飯沒事,不代表高國慶和家裏的四個孩子也能不吃飯。
護士過來給高國慶送藥的時候提醒她早點去食堂買份蒸雞蛋放飯盒裏用熱水保溫,免得病人醒過來還得等吃的,並一再提醒現下病人隻能吃點流食,其中以白米粥和蒸雞蛋最好,有條件的話可以燉個雞湯啥的補補。
別說蒸雞蛋,她現在連個蛋殼都買不起。
鄭豔麗真想去找何玉珍問問,看組織能不能給她提供點糧食,但一想到高國慶的再三叮囑不能占組織便宜,咬咬牙還是作罷。
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壞事!
她思量了會兒,決定還是先回家把高國慶弄回來的煙酒給賣掉,反正這玩意兒不能吃又不能喝的,留著也是占地方。
鄭豔麗雖說也聽說過老窯廠這地方,可她畢竟沒膽子去,把這點煙酒往布袋子裏一揣,抱著就沿街穿巷的找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