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布簾,一股腐臭的味道若有若無的傳進來,李茯苓皺著眉頭捂住鼻子。
這種味道,好像在哪裏聞過……
掀開簾子,喧鬧聲更大了,前麵柳州知府跟顧維憲的轎子都停了下來,周圍圍著很多人,但又捂著鼻子遠遠的站開。空氣裏,腐臭的味道更濃了。
這個味道……
李茯苓皺著眉一步步的走上前,華鶯跟在她的旁邊,也不吭聲,但手一直按在腰間的軟鞭上。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放晴了,地麵也已經收幹,好像剛才的綿綿陰雨不曾有過似的,隻有路邊的樹梢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證明那場雨來過。
當走過一前一後兩頂轎子,眼前看到的,令她震在當場!
轎子前方很空曠,一個衣著破爛的男人跪在轎子前麵,他的身上滿是傷痕,有的傷口都已經潰爛化膿了,雨水淋濕了他的衣服頭發,滴滴答答,淌下汙水。一條麻繩橫貫在他瘦弱的胸口,勒出深深的血痕來,連接著身後一架木板車。
木板車上,也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用破席子蓋著,一股股的腐臭味道就是從那上麵傳出來的。
男子跪在地上,什麼話也不說,一個勁兒的磕頭,把地磕碰的咚咚響,他嗚嗚的哭泣著,抬頭間,李茯苓注意到他的嘴巴裏,什麼也沒有!
他……沒有舌頭!
李茯苓的心猛的沉了下去,目光移到那架木板車上。從席子的破洞裏,她看到裏麵有黑漆漆的什麼東西。這時,板車上忽然落下什麼東西來,眾人駭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華鶯下意識的將李茯苓護在身後。
但什麼動靜也沒有。
李茯苓從華鶯身後走出來,看過去,目光停留在了那東西上。
那是……一條人的手臂!烏黑的手臂,像是被煙火熏烤過似的,皮膚幹癟,可見白骨!
遮天的大樹搖動了一下,樹葉上掛著的雨珠落在那黑如焦土的手臂上,卻無論如何也滋潤不了了,凝結在了上麵。
空氣裏腐臭的味道更濃鬱了一些,李茯苓茫然的盯著那隻手臂,眼睛一點一點亮起來,但隨即黯淡了下去。她想起來了,那是什麼味道。
那是腐爛的屍體的味道。從前在亂葬崗,被野狗刨出的屍體沒有啃完,那股屍臭味一直縈繞在亂葬崗周圍。
一陣風吹來,將那薄薄的破席子吹了起來,席子翩然落地,而眾人的目光,也全部的落到了那板車上。
焦黑的屍體並排的躺在板車上,還保持著死前的姿勢,死前恐懼的表情。一個小孩被緊緊的抱在母親的懷裏,隻是那孩子,再也不會發出嗚嗚哭泣的聲音,老人蜷縮著身體,手還捂在口鼻上。腐爛的屍骨,白色蛆蟲在蠕動。
華鶯捂著嘴巴幹嘔了幾聲,輕輕扯了下李茯苓的袖子:“小姐……”
那跪在地上的男人看到席子飄落,眼淚流的更加凶猛了,他站起來,扯著破席子想要重新蓋上去,但這時的風卻大了起來,怎麼也蓋不住。那人撲在屍體上,以身壓席,哭的淌出血淚來。
死者為大,親人死後,當以入土為安,可他卻把家人放到板車上,當街送到他們麵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