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8歲的特別——給自己(1 / 2)

現在,我本是在家鄉的。在家那盞昏黃的燈下,用蛙聲在寫,有雨聲在落,我會很心靜嗎?望著窗外漆黑山村中幾點遊離的光,我會平靜嗎?在這個十八歲的歲的日子裏回到這個生養我的地方,靜靜坐下來,看看自己的過去,想想自己的未來,我會安靜麼?

現在,我本是在家鄉的。我流淌下蛐蛐的文字,有蚊子在跳舞。我更關心的是夢會不會為我驅趕蚊子。坐在那個窗前,沒有別的聲,有陣風,就會落一陣雨。不要奇怪,山溝裏都是樹,村子裏都是大樹。樟樹、杉樹、核桃樹、枸橘樹、李子樹。

現在,我本是在家鄉的。白天下過雨,葉就把雨水積下,就等風來。人從樹下走過,風從葉上走過;人有腳步聲,風也有,風一走,雨就“滴滴答答”落。

小的時候,心裏都打這樣一個念頭,不要滴到,不要滴到,卻偏偏“啪”嗒在腦門上,一激靈。

如今那個孩童18了,但從這些樹走過,想的還是那些事。

我,沒長大麼?

窗裏投出的光會流在門口的樹葉上。葉上的水珠,發著暗淡的光,鄰人的囈語,有些吵卻忘了村子在狗吠,遠方的呼喚。山裏太安靜了,聽著心跳入睡的人,更想知道山外的世界。

我坐在小閣樓上,寫給自己《18歲的特別》,邊上開著收音機,去年秋天的野菊花在茶杯裏翻滾。我偶爾會抬頭看看屋外陰沉沉的槐樹。外麵在下雨,窗掛著雨簾,小閣樓更顯陰暗了。窗台前的爬山虎,在雨中一晃一晃,手中的筆則是一停一停。

屋子好像塞著看不見的情緒,讓人有些透不過氣,端午節那天晚上母親的話,還有那張裹挾在暴風雨裏的葉子,都壓在心頭。本想回葉山把這些情緒理清,然後給自己指一條路,可現在.

今天,我回到那裏,葉山——我的家鄉,也是我的名字。

這個小村莊,除了走在裏麵,沒有人可以想象,它像一朵將要凋零的花,它的屋牌僅靠一隻角支持。而許多泥瓦房都已倒圮,裏麵在今天的細雨中陰暗、潮濕,藏著幾輩子的故事。

黴變的故事,遇見陽光,也消散了。

今天,我隻在村子裏逛了一下,然後去了自家的梅樹,紅紅的楊梅,還未熟,我摘了一個,小小嗑一口,酸的,然後整個咬下去。我要的不再是楊梅的味道,我好像希望吃一些家鄉的東西,讓自己更像葉山人,更能在這裏想清楚一些事情。往來的路上,遇到村人,問一句,幹嘛去了。他們都很熱情地回:“認不得了,都成小夥了!”

我笑笑,上一輩的恩怨,那些模模糊糊的摩擦,似乎也淡了很多。我像個生人來到一個村子,受著村子的禮貌,也回以微笑。

或許,我不該這樣想:我打招呼的那些人,跟我家都有過節。波瀾不驚的山村,也有暗流。這就是人。

今天,進村子的時候,古塔還是那樣,塔身上的畫墨也褪色,我剛站在家門,就有村人說笑:“你爬不進了!”我笑著走進屋,知道家園荒蕪,門前都是半人多高的荒草。屋裏,沒有人的家永遠是陰冷的,隨便都看見潮濕的痕跡。

我在二樓的房間,望著鏡子,眼神有沉重、有認真,好像在說出一個真相:“哦,葉山。”

站了一會,壓抑得有些受不了,就開窗,窗外綠色,全是綠色。耳邊響起一句話:“你要把窗外的四季都拍好。”我心一冷,終於緩過來,知道一個事實:機器已經摔了,就那麼一下疏忽。

我本想拍茶葉,腳沒站穩,一下掉下來。鏡頭砸在水泥路上,半個陷進去,好像做夢一樣,我不願相信,可也信了。

我喜歡土路。

我沒想到,相機對我的意義會這樣大。我回來,是因為18周歲的生日。我是唱著歌回來的。本來想在這裏總結過去,展望未來。可是因為摔壞了相機,忽然什麼也不想做了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相機是自己掙的,然後拿著相機的感覺,就像一場正在經曆的旅行,像自由,像已經實現的夢想,然後猝不及防地,它就壞了。

但當時……,我竟然比較坦然地接受了。小葉當時的坦然在多年之後回憶起來,其實是一種無奈的放棄,好像一直追尋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然後終於再也沒有精力,自然而然就鬆手了。

無奈,責備到自己也不想再責備,一年之後對於夢想的丟失竟然如出一轍。夢想終成了一根稻草,讓自己還有點走下去的幻想,也成一個騙自己輸得不是那麼慘的借口。

摔壞的相機,這份18歲的禮物很特別。

收音機正在直播世界杯,韓國——烏拉圭,八分之一決賽,生死對戰。我回到了小梅城,在外婆家樓上的小閣樓。我慢慢暫時從自己的情緒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