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和樓息柔情纏卷,像是一個饑渴的路人乞求著愛情,他也是慷慨解囊;那段時日,仿佛是一生中最值得藏著的。

這幾日,清憶的言行很低調,與樓息形成鮮明的反差,我曾多次去隆冬園看她,她推脫身子不適,避而不見。無厘頭地,我多次先強行進去與她打個照麵,都被樓息製止了。

他總是幽幽地告訴我:“她的心事,沒人能懂。”

我也就不再去打擾她,掐指一算,恍惚過了一個月。然後,吉日將至。

逸王府的清憶郡主要出嫁,是何等的朝廷大事。宮內外人心不平,都認為這是罕見的一場政治聯姻,表明侯爺和逸王已經重歸於好,修繕條約,做了同盟之軍,往後互相輔佐,更是如虎添翼。傳言紛紛,硬說這兩大風流才子,定得一條好計謀。

朝中皇黨之爭此起彼伏,一派又一派明爭暗鬥,現在眾多大臣們,聽聞樓息與薛子謙結為親家,登門拉關係的車隊,實在是個天數。

極少有人知道這事情的起源是那清憶郡主自己難舍的愛戀在作祟。

婚禮當日,從逸王府到侯爺府,錦障千裏,深秋之時,居然滿路栽了鮮花,姚黃魏紫,花瓣鋪地一寸餘深,更不要說水晶鳳輦,馬車尾隨,逶迤排開,不見首尾。路途上捧花持爐者,皆是絕色。霓裳羽衣臨風穿梭,到了入夜時分,滿路的彩燈,京都上空無數星辰,瞬時隱於天幕之後。清憶鳳輦過處,珠簾轉華,金聲玉振中清香襲人,染衣處半月猶香。當時觀禮諸王室貴胄,雖久處本朝極盛之時,也不由歎為觀止,圻慕有加。

薛子謙和樓息俱是家財萬貫,一個是卯足了勁娶清憶,一個自是想讓妹妹嫁得風風光光,都想給世人留一段深刻的談資。

我是薛子謙的妹妹,故也隻好與眾家眷靜靜守在侯爺府,待清憶的花轎進門。我為沒能親自給清憶梳妝而歎惋。出於風俗,樓息也不會陪清憶來侯爺府。

侯爺府外早已等候了前來觀禮的數之不盡的王公貴族以及朝中權臣,這樣難得一見的婚禮豈能錯過?

廳堂裏禮物堆得似小山,什麼珍珠瑪瑙,珊瑚翡翠,都成了石頭灰塵,皇上更是送來了尊白玉屏風,雕得整幅玲瓏精巧的龍鳳呈祥。

一身粉紅的沉香從後堂忙完出來,看到這麼多的寶物,顯然有些心動,左顧右盼地輕輕摸著。

看到她這副模樣,我冷笑:“夫人若再嫁一次,也未必會有那麼多的禮品。”

“也不盡然。”她冷冷道,顯然不想與我發生過多的衝突,敢在薛子謙大婚生出漏子來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這點尺度,沉香還是會把握好的。

她嘲諷道:“我當初嫁給相爺時也有過那麼多的奇珍異寶,有過一次就很足夠了,不曉得若惜你嫁人的時候會是怎麼樣的盛況呢?”

我不理會她,走過去在她耳邊輕聲說:“夫人若喜歡,隻在侯爺枕前撒嬌一句不就可以了?侯爺的東西可是任你挑選的,現在夫人也就不必眼紅了。到時候要多少有多少豈不更佳?”

她顯然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霍地怒目瞪我:“你……”

鑼鼓歡呼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了,我輕笑著:“郡主的花轎來了。”

“一拜天,二拜地,三拜高堂”,司儀一路喊了下去,喜娘陪在一邊,扶持著嬌滴滴的新娘子,我隻覺臉上笑得抽筋,一邊顧及不了太多人,一邊心裏歎著氣:現在的確熱鬧非凡,但是深閨之後,又回天乏術了。隻好獨守寂寞弄箜垌。

禮畢,清憶被攙扶著送進洞房,步履緩慢,我覺得她似乎把一生的路都走完了。

子謙一身大紅的喜袍,更是風神俊朗,與眾賓客開始對飲成三人。好一派虛情假意,我閑來無事,便去了洞房。曾經喜歡過的薛子謙終於抱得美人歸,擁有了自己的妻子。我想起來,心裏不免有些酸溜溜的難受。好在現在對他,已沒有了愛慕之情,人變起來,驚鴻掠過般。

房間裏有龍燭垂著鳳影,流蘇上結著一個沉碩的同心結,合歡燈上那燈花正旺。清憶鳳冠霞帔,坐在床邊,似已等候多時。這屋裏融融喜色,卻瞬時勾動往事。我緩步來到窗前,細細地打量她。

“清憶!”我輕輕喚她,就如曾經的一樣。

“若惜。”她淡淡道,聲音很美,很柔:“我不想見你。”

“恩!”我隻好離去。

推門的一瞬間,清憶幽幽的聲音飄過來:“若惜,我知道你有很多的不愉快,但請你一定要祝福我,也務必原諒我。”

“你放心!”我悶悶地說著,把房門虛掩上了。當她說出這話的時候,她一定曾經徘徊過。

然後,過去的,真的過去了,未來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