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的一個車站停車,那對母子下車了,急急忙忙的,還沒來得及跟我打招呼。車上賣食品的推車過來了,我想買個麵包,一掏口袋,錢沒有了。我再掏另一個口袋,還是空空如也。我著急地打開行李,翻得亂七八糟,也看不到半個子兒。
“別找了,小夥子,你的錢早就被那小孩偷走了。”老頭兒從包裏拿出一袋方便麵給我,“肚子餓了吧,吃點這個吧。我早就看到了,這對母子可是這列車上的常客了,我經常在火車上碰見他們。”
“不會的,肯定是我不小心弄丟了。”我不相信他的話,我更願相信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丟了錢,“大爺,這個我不能吃,奶奶說,不能隨便要別人東西。”我又將麵條推給了他。
“吃吧,別客氣,出門在外不容易,事事得當心啦。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吃吧。”大爺語重心長。我嚼著方便麵,心和這麵條一樣,細碎細碎的。“大爺,您真是好人,你叫什麼,住在哪裏,我一定還給您。”
“不用,不用,你吃吧,小夥子,你才是好人。”大爺看起了報紙。
“二貨!”坐在我旁邊的一個小姑娘低聲說道。她畫著濃濃的眉毛,塗著紅紅的嘴唇,跟我在電視裏看到的明星一樣。她撇我一眼,身體背過我去,朝裏挪了挪。“姑娘,你吃點不?”我把麵條往她跟前送了送。“你自己留著慢慢吃吧!”她往裏挪得更狠了,緊緊地貼在火車壁上。
這小姑娘也真是,離我那麼遠幹嘛,我又不是壞人。我繼續啃食著方便麵,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吃方便麵。村上代銷店有賣的,我嫌貴,從來都沒舍得買。看狗剩子吃過,他嚼得嘎吱嘎吱的,別說有多帶勁了。等我在城裏掙了錢,我買兩包,奶奶一包,小翠一包。
火車繼續轟隆隆地開著,沒有為任何人停下腳步。中途大爺下了,那女孩也下了,臨走還沒忘誇我一句“二貨”……
我迷茫地望向窗外,想了很多。接下來的陌生城市,我該怎樣麵對呢。麵朝著所謂的繁華世界,背對著離我漸行漸遠的故鄉,我心裏空蕩蕩的。像一支斷線的風箏,搖搖晃晃,不知在何處落腳。
我到站了,和一群匆匆忙忙的人一起,踏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是天堂嗎?看著那直插雲霄的高樓,我才相信,這就是天堂沒錯。回頭看一眼那再也尋不到蹤跡的山邊村,我想告訴奶奶和小翠,我從山邊來到了天邊,一個房子在雲裏的地方。回去我要告訴狗剩子,他們家的三層小樓不是最高的,不要再跟我吹牛了。
城裏的路很寬敞,都像是水泥鋪的,很平整。後來才知道,那是瀝青,石油產品。路上車水馬龍,行人都匆匆忙忙的,不像我們村上的人,沒事把雙手攏在袖子裏,走路晃晃悠悠的,蹲在門口曬太陽。大家都穿的很漂亮,連拿著掃把在掃馬路的都穿的很漂亮,黃澄澄的,上麵還有紅色的條紋。看著真讓人羨慕。再看看自己我才知道,我隻是個過客,不是歸人。
諾大個天堂,我該去哪裏呢?說是來找小三子,可誰又知道他在哪裏?
路邊的包子鋪冒著滾滾濃煙,勾得我肚子直叫喚。“大哥,來兩個包子。”我走了過去。
“好嘞。”夥計迅速用袋子幫我裝好兩個包子,“我家的包子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包香不怕巷子深,您可算來對地方了。”夥計和和氣氣,非常熱心。
我掏了掏口袋,才想起來錢沒了,真是餓昏了頭。“大哥,不好意思,包子不要了,我錢丟了。”我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誰是你大哥,誰是你大哥,喊誰呢?你逗我玩了,是不是?鄉巴佬!”夥計一副不屑的語氣,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錢丟了,你人怎麼不丟呢?吃不起你別吃啊。”說著,將包子扔給了拴在門邊的狼狗。這狗真大,比隔壁家王奶奶她家小猛(狗)壯實多了。小猛很凶,每次從她家過,我都離得遠遠地。天天用包子喂,這狗能長的不好嘛。擱我們鄉下,一年到頭也不知道能吃上幾回包子。每次吃包子的時候,肉都舍不得吃,留在最後吃,先把周邊的麵給吃掉。有時候不小心,肉滑到地上了,能心疼一上午。
這城裏人真是,你買他東西的時候你就是皇上,不買的時候,你就是太監。我看了一眼狗嘴裏的包子,灰頭土臉的,轉身準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