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把空間化作磐石;滴水石穿,時間早已化為水滴。
但這是一個物欲橫流的世界,如鋒利的匕首般冷漠;這也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時代,如迷宮般複雜。毫無疑問,這橫流的物欲起始於遠古洪荒,這陸離的光怪守望著宇宙蒼穹。
一切皆有可能,須臾有限,刹那永恒。長夜黑洞,流星飛逝,眾生可以顛倒,石破可以驚天,你怎麼知道其中沒有來自未知時空的一點星光。
時光常駐,離開的永遠是你;現實永在,會變的也總是你。
想象沒有束縛,更沒有羞澀和恐懼。或許每個有魅力的人都隱藏了一個自己,這是難以釋懷的宿命,或自然的,或放縱的,或默化的,或豐富的,或自信的。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不過他深藏的不隻一個。
他的沉默在說有,他的凝視在說動,他的專注在說跟我走。
七月中旬是婺州一年最熱的時間,一條小巷的平房屋內,他胡子拉碴,頭發蓬鬆,一臉滄桑中那犀利而深邃的目光炯炯有神。“呼呼——”的台式風扇賣力地幹活,陣陣清爽的來風中,僅僅穿一條四角褲的他,汗水有些浸透背心,一雙拖鞋甩在身下,雙腳時而交叉,時而搭在一旁的凳子上,全身隻有大腦和電腦在高速運轉,而手和筆在手繪板上不停勾勒。
一副落魄藝術家的模樣——有“家”的怪癖,未必有“家”的風範。
他叫劉津臨。
一個籍籍無名的自由工作者。靠投稿一些插畫勉強糊口,偶爾也打些零工或兼職。
夢想把人生一瞬拉長,夢想給平凡詮釋的空間。
“插畫師”或“漫畫師”是他夢想的稱號。全力以赴隻為上帝對他露出微笑。
對於他來說,用粗細各異的線條與繽紛的色彩描繪起伏的心事是這樣美好的一件事。
這半年,他一廂情願地躲在屋裏,通宵達旦地畫畫,天馬行空,一心想將他腦子裏的鴻篇巨著般的故事一氣嗬成畫出來。一畫一整天,大半年起早貪黑透支自己,最終完成了他的第一部漫畫《神驛》——稚嫩的支離破碎的。
他沒想過靠自己的漫畫一夜暴富,即便有也是一閃而過。他隻願有更多人能看到自己的漫畫,並可以以此為生,僅此而已。以自己的興趣作為自己謀生的職業,卻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本難念的經。”他的鐵哥們金陵這樣安慰他。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夢想很肥碩,眼前很饑渴。
於是,金陵時常送點方便麵火腿腸,甚至請客吃飯資助接濟一下。
骨子裏就是樂天派的他來不及傷感,這是他唯一的優點。自從離開學校踉踉蹌蹌地跌入社會,經曆大潮洗禮,他明白了佛說的那句“眾生皆苦”。世間冷暖,但他榮辱不驚,安貧樂道。用佛家的話,這叫定數自有因果。若用道家的話,這叫逍遙天放。
這方麵的悟性當然不是從天而降,而是與好朋友金陵待久了的收獲。或許正是因為兩人姓名重音,加上同穿一條開襠褲的交情,兩人常惺惺相惜。金陵是一個博學的人,年齡與他差不多,二十幾歲的大腦仿佛裝了幾十年的才學。朋友可以不多,但不能沒有。特別是良師益友有幾個已經夠用一生。
夢想始終是人的方向。
朋友雖然夠了,但女友卻是人生不可或缺。
可劉津臨剛好在不久前缺了這塊。
過去時的歐陽蘭。
那日,歐陽蘭生日的前一天,她一如往常來到劉津臨的小屋,提著男友交待購買的幾大袋零食。
“劉津臨——”熟悉的女聲,溫柔而親切。
劉津臨有些慌張,像被老師發現作弊一般。從聽到聲音到其推門見到女友,短短十來秒的時間,他從剛才的聚精會神的作畫中立刻跳到了恭迎大駕的思維中。桌上的畫紙一掀一蓋,連筆都不用放下,此時女友進門,而劉津臨作出一副構思的模樣,在空白的畫紙上落了幾筆。
“看我給你帶什麼了?”歐陽蘭高舉著購物袋向他展示,而後輕輕放下。
“謝謝蘭馨同誌。”蘭馨是他對她的昵稱,也是他作為男友的特權。
“怎麼動起鉛筆了?手繪板壞了嗎?看你手都黑了。”
劉津臨不以為意,伸了伸五指,像是在炫耀,如同戰士展示他的槍傷。
“沒有,就是手繪筆用久了,緩緩手感。”
“你啊……”歐陽蘭欲言又止,擠出會心一笑,然後沉默了一下,接著一邊將塑料袋中的東西取出,一邊說:“不要總吃方便麵,什麼混沌啊,餃子之類的,煮起來也挺方便……”他太不知道照顧自己了,說了這麼多次,還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