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一起,的確配得上“金童玉女”四個字。
丫頭沒過多久就認出了廣場上那兩個人——也是運氣了,今日舉行婚禮的兩位新人竟都是她的舊識,一個是在江邊被自己偷走一顆青玉珠的赫連公子,一個是在山莊給了自己一道疤的爾朱小姐。
怎麼這些所謂的貴人一天到晚地到處跑,還總是給自己遇見?
丫頭不滿地撇了撇嘴——若是沒有遇見這些人,沒有熄烽,沒有燕思凡,沒有這個家族那個家族,現在自己還可以在驪水邊繼續捕魚賣珠,多好!
禮官開始念祝詞,新人們跪在蒲團上聆聽教誨,隨即樂聲響起,樂師們手持蘆笙竹笛琵琶等樂器繞著來賓和新人演奏,乍眼看去隻見一群身著彩衣的團子繞著廣場滿地跑,中央兩個人兒則在這悠揚樂聲下交換了信物,斷發入囊,合於心側,拜別天地,再拜君王,最後拜別父族母族,在禮官的指引下,兩人登上轎輦,前往他們的婚房去了。
這邊禮樂隨之散去,廣場立刻顯得空曠起來,燕皇笑著揮手,葉貴妃便起身道:“爾朱赫連大喜,吾皇甚慰,請以歌舞待之。”
言畢,走廊上傳來鼓聲,三更鼓下,一群身姿窈窕的舞女蹁躚入場,琵琶聲起,頓時歌舞歡騰,眾人舉杯相飲。
被丫頭忽略的一出角落裏,一個同樣穿著內侍藍衣的小人兒默默注視著廣場上的一切。
“千乘二郎旁邊那個女子是誰?”季玉妲一邊探頭探腦地偷窺一邊問自己身後的宮女。
茹雅笑了笑,臥蠶眼彎成月牙般的弧度,一身二等宮女的明黃服飾讓她看起來比臉色青黑的季玉妲美麗許多,但無論是言語還是動作中,她總是能對季玉妲表現出無限的敬意,“主子,那位是千乘元娘,剛剛從千乘家的封地回來,當年她離開長浥時主子還小,自然沒有見過。”
千乘元娘……那個幾乎成了傳說的寡婦……
季玉妲不由得多看了熄烽兩眼,心想若我將來被夫君欺辱,皇兄也會為我大開殺戒嗎?
畢竟是皇族眾人,季玉妲天生的視人命如草芥,不懂得八千婆餘族人盡數被屠殺的概念,隻覺得熄烽是這堆飄飄欲仙俊朗出塵的公子中最特別的一個。
茹雅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不動聲色地繼續觀察季玉妲的一舉一動。
季玉妲的目光繼續在人群中逡巡開去,之前赫連長風和爾朱薔背對著她,看不清楚,但眾人的反應無疑說明了這對新人的容顏之盛,與長風並稱赫連雙壁的呼雲似乎是不想搶了兄長的風頭,隻穿著紋飾簡單的常禮服,隻是坐在榻上微笑著欣賞歌舞,卻也能吸引大批宮女的注意力。
呼雲接過宮女為自己斟的酒,對著對麵舉杯,順著他手的方向看過去,隻見燈火晦暗的坐榻處,一個豔若虹霓的男子淺笑著與呼雲對飲。
這不是那日的七洛王爺嗎?季玉妲一怔,想起之前讓自己樂不思蜀的雜耍以及驚雷那日卸下妝扮的神無執,那張臉仿似女子一般嬌豔,神無執又有著那樣陰沉狷介的氣質,每當那雙墨黑的眼睛掃過時,季玉妲都不由得凜然自危。
就像他長袍上的白虎一樣,生的魅惑,卻因為掩蓋不了的危險性讓人避而遠之。
就像現在,雖然神無執在對著赫連呼雲笑,眼底的冷淡和疏離卻讓躲在角落偷看的季玉妲都察覺到了。
突然,自己前方幾個臣屬的談話打斷了季玉妲的思緒。
“聽說爾朱家今日將要借機獻上美人,你們家那位貴妃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了……”說話的是一個紫衣臣下,南燕崇尚淡色,所以這位身著深紫官服的臣子應該隻是低階官員。他旁邊的男子年紀不大,卻坐在他上位,看來官位還高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