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告退了。”取完針,雪爵不顧青陽反應,立刻行禮告退。
“神家,真是人才輩出!”青陽半真半假地朝神無心感歎道。
“雕蟲小技而已,若不是王妃一心輔佐王爺不與娘家互通音訊,手中的能人怕是隻有更多呢。”
青陽一怔——她本是祈陽貴女,十三歲時以聯姻為名被賜為公主嫁來祈陽,當時的毅親王是眾望所歸的下任君王,自己為其風采傾倒,竟然全然忘了祈陽,隻一心一意做好一個毅親王妃,即使那人奪嫡失敗也不改初衷。祈陽那邊失望不已,漸漸就斷了來往。
沒想到自己不被那人喜歡,燕家女人又狠辣十足,自己就一直被死死壓製到現在,直至連個孩子也不能擁有,她才明白,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可靠的人了,所以她才對元後翻臉,才會強行扣押燕縭絡。
然而,這些秘事,來自七洛的神無心是如何知道的?難道僅僅是她猜測的?還是說七洛在大幽的情報網已經厲害到了這種地步?
無論哪一種可能,青陽都不由得打起一百分的精神來應對神無心。
見青陽沒有回答,神無心繼續說道,“不過,說句冒昧的話,我若是王妃,就不在此時與元後翻臉。”
“看來公主知道的不少。”青陽掃了周圍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我還以為公主會讓我對付燕家母女……”
神無心搖了搖頭,“大幽和七洛是世仇,爭了幾百年,恨了幾百年,殺了幾百年,早就成了死結,再也解不開了——可七洛不恨祈陽,自然不會將王妃推入險境——還是說,王妃嫁雞隨雞,自認為已經是大幽人了?”
這是要讓自己表明態度了?若是之前,自己或許還有所猶豫,現在……“公主都說了我出自祈陽,我又怎會忘本?”
青陽帶著病色的眸子微閃,帶著女人的堅毅與憤怒。
“這就是了。”神無心釋然地一笑,“隻要王妃不忘本,祈陽就更不會忘了王妃。至於燕家,王妃難道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做‘捧殺’嗎?”
看著神無心湛黑的雙瞳,青陽隻覺得豁然開朗!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元帝對於燕擊天不肯回朝已經是頗多不滿,而神無真大婚之日,隨著燕雲哲的回歸,燕家必將成為元帝的心腹大患!
試想,父親守在邊關不聽調令,兒子手握重兵高調回京,大女兒貴為皇後,二女兒嫁進了手握重權的親王府——這樣一個家族,身為帝王怎麼可能容得下?
外人都說元帝昏庸無能,青陽卻從不這樣想——一個昏庸無能的人,怎麼可能從自己那英明睿智的夫君手中搶過帝位,元帝,絕不像外人所想那麼簡單。
如此一來,自己此時圈禁了燕縭絡,卻是為那毒婦留了一條退路,一條可以證明她與燕家人不在統一戰線的退路……
想到這裏,青陽已經變了臉色,“七洛幫我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青陽該以何為報啊?”
神無心知道青陽雖然衝動,卻也不是蠢人,現在看來,果然是一點就通,“能有什麼,隻是我這做姐姐的怕妹妹獨自一人在大幽太過孤單,想給她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而已……算起來,小妹將來還要稱王妃一聲皇嫂呢。”
青陽明白自己在七洛與大幽的鬥爭中的確起不到什麼作用,神家姐妹幾次出手相救,有巧合也有刻意,但確實是幫了自己,祈陽人光明磊落的血液還在她身體裏流淌著,她便不再拒絕,而是向麵前這個深不可測的女子坦誠道:“比起大幽女子來,我的確更喜歡來自七洛雪洛公主。”
兩個女人像是完成了某項秘密的儀式一般,相視一笑,再不多說……
卻不料這一切,早就被遠方高樓上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窗邊風大,您還是別呆太久為好。”
男人沒有理會老內侍的嘮叨,而是問道:“朕不是讓把那青石亭封起來了嗎?”
“陛下說那青石亭?”老內侍耳朵已經有些聾了,說出的話如同雷震,“陛下忘了,那是皇後娘娘命人撤了封條的,皇後娘娘說宮裏處處是封條不吉利,嫁進宮裏沒多久就都給撤了。”
“哦。”男人不喜不怒地“哦”了一聲,又看著窗外那青石亭和亭子裏那兩抹靚麗身影了。
沉默了半天,男人還是回頭對老內侍說:“有空還是封起來吧,被囡囡看到陌生人跑進她的地盤,她該不高興了。”
“皇上你又忘了,囡囡已經死了!哪裏還會不高興?”
“哦……囡囡已經死了……”男人的臉上籠罩著深深的悲傷,有些孩子氣地道,“死了也會不高興的……”
老內侍不再理會又發起瘋的皇帝,步履蹣跚地走過去關了窗子。
他沒回頭看,否則他會看到他的皇帝還死死盯著窗外,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配合著那張蒼白病氣的臉,顯得格外詭異。
一枚楓葉飄落,深秋的太液湖被那楓葉所擾,蕩漾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那早已平靜的湖麵,或許會因那一片楓葉從此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