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如簷下燕,歲歲年年常相見……
事到如今,不過是一句笑話罷了。
燕雲哲不想動了,也沒有力氣動了,一個女人,如果願意傾其所有來騙你,未嚐不算是一種愛啊……他想自己已經得到她了,溫順的她,柔媚的她,嬌嗔的她……但是,那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她呢?那個猶如冰山一般凜然不可侵犯的她呢?
在戰馬被劈殺,自己從雲端墜入這深不見底的幽暗時,她就再也不是我的了……
漠南一戰,大幽損失了引以為豪的十萬精兵,連帶著將瓊州十城拱手相送,將士成為俘虜,庶民被屠殺,婦女被奸虐,火光中的哀嚎縈繞著漠南這片土地十幾日不休!這一切的一切,燕雲哲不敢去想,他才隻有二十歲,他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所以,他隻能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因為她,因為那個女人,讓他在一瞬間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他的士兵、他的臣民、他的滿腔熱血。
此刻,曾經的燕雲大將軍,正像一條狗一樣,被鐵索捆縛住身體,蜷縮在敵國後宮的一個華麗寢宮之中,輕紗柔幔,金絲玉簷——這是她的房間,曾經的妻子,現在的七洛公主的寢宮。
燕雲哲躺在這一片錦繡之中,卻窒息地快要暈倒,他的盔甲,盔甲上未來得及擦拭的鮮血,都與這片華麗格格不入,仿佛時刻在提醒著他是一個輸家,失敗者。
吱啦——門被推開,一雙鑲嵌著珍珠的翠綠色繡鞋逐漸靠近,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至少在這一點上她沒有騙過自己。燕雲哲抬起頭,正對上那張小巧秀氣的臉,即使逆著光,也能看出那永遠氤氳著水汽的大眼睛是怎樣的清澈見底,如驚慌的小鹿一般惹人憐愛。
“阿哲,她們說你不肯吃東西……”她欲語還休的語氣讓燕雲哲即使到現在為止都無法將她與那個泄露情報下令屠城的惡魔聯係在一起。
燕雲哲定定地看著她,試圖將她看穿。
“阿哲,不管你有多恨我,先活下去,好嗎?”
“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燕家嫡子,接近我,嫁給我,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不是?”
她不敢回答,維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被鎖在角落的“丈夫”。
“你是七洛的公主,齊真真不是你的本名,你叫什麼?”
依舊沒有回答,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燕雲哲朝門口看去,隻看見在那五彩繽紛的紗幔中顯現出一個女子的身影,一襲火紅色的宮裙掩映下顯得那女子格外得妖冶豔麗,長發披散著直垂地麵不加約束,赤著玉足踩在大紅色的宮毯上,眉心一粒朱砂痣,襯得膚白如雪,唇紅如血,鬼魅異常。
看見這女子來了,真真有些焦急,瞥了一眼燕雲哲,眼中泛起一抹無奈。
“讓本宮來告訴你,四妹確實叫真真沒錯,不過卻不姓齊,而姓神,神家第五代從無字,全名便喚作神無真,可你若要喚她一聲真真,也是可以的。”那紅衣女子邊說邊笑,嫣然無匹,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她的鄙夷與厭棄,“至於本宮,燕將軍若不嫌棄,叫我阿淚便可。”
真真……無真……都是假的……嗬嗬……果然都是假的……
燕雲哲一邊想著,一邊竟然真的笑了出來,這笑落在神無真眼裏,卻是一陣心緊,忙給了身旁的女子一個眼風,俯下身子執起燕雲哲的雙手,“阿哲,我知道你恨我,我等著你找我報仇呢,你不要想不開,先活下去,活下去一切都好說……阿哲……求求你……不要這樣……”本是一腔情意,卻在燕雲哲冰冷的目光下漸漸被冷凍成冰,神無真眼中閃過一絲無助,卻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死死攥住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
卻不料連這也是妄想,因為下一刻,燕雲哲就已經甩開了她的手。
神無真一時沒有料到,被掀翻在地,倒地時卻下意識地護住了肚子,這點小動作燕雲哲卻沒有發覺。
一旁的神無淚卻有些惱怒,大概是不曾見自家姐妹收到這種對待,淡淡地笑了一聲,“燕將軍好大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