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澤睜開眼,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他呆住了,一個四麵漏風的破廟,沒有窗戶,沒有玻璃,沒有床。。。。。所有記憶裏應該存在的東西,統統沒有了,雜草堆在四下的角落,卷縮著一群骨瘦嶙峋的人,月光透過原本窗戶位置的大洞,照射在廟裏,印在那群人的臉上,照出一雙雙麻木的眼睛,沒有色彩,沒有希望,如同朽木!
還沒來得及思考,林澤突然眼前一黑,腦中一陣劇痛,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一個孩子的一生:父母本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無奈戰火連綿,抓去當了壯丁,母親苦苦支撐,六歲的他卻無法理解,常常問及父親去向,母親總是笑著告訴他隻要乖乖的,父親隻是去了遠方,很快回來的。即便見過母親在黑夜裏抱著他入睡眼淚卻常常沁透他的額頭,他還是相信了,直到七歲,當那封沾滿血跡的遺書及五錢碎銀子出現,母親瞬間淚水布滿麵龐暈倒在地,那個斷了一隻手的兵士告訴他,遺書是他代寫的,開戰之前所有人都寫好了遺書,他的父親僅僅說了三句話:對不住自己的婆娘,對不住自己的孩子,俺想他們了。兵士離開了,帶著厚厚的一撻遺書,留下了一本三招的刀法和一兩銀子,卻沒有告訴他這是兵士自己的軍餉,而朝廷的撫恤金已經被貪墨了。接下來的一年裏母親鬱鬱寡歡,身子骨越發差了,終於在年關大雪的夜裏閉上了眼睛,隻留下了一句話和滿臉不舍的眼淚:兒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那天夜裏他似乎流完了一輩子的眼淚和懦弱,賣掉了屋子,草草葬了母親,隻餘一把母親幫他削的玩具木刀和那本三頁的書,裏麵沒有字,隻有三個姿勢拔刀,前進,揮刀。或許這個世界隻給他們留下了前進的路,沒有後退,退就死!敵軍終於打穿了防線,逐漸靠近,他隻好隨著流民向下一個城市逃去,一直逃啊逃,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孩子的命,甚至有幾次差些被饑餓的流民吃掉,吃過樹根,吃過野草,甚至死人,這個默默謹守母親話語的孩子,終於在白帝城下被守將收留——鑄城加高防禦,一路奔波,他終究還是倒下了,在一間收沒流民的破廟裏,高燒不退,帶著對這個世界的不甘,留戀和解脫!
林澤慢慢睜開眼,卻是淚流滿麵,原本屬於這個孩子的記憶漸漸淡去,湧上心頭的卻是惶恐不安,他不想穿越啊,哪怕是慘淡的工作,汙染的空氣,轟鳴的汽車,甚至常常唾沫星子漫天飛的上司,身材豐滿過度的房東,。。。。所有一切原本羨慕的,嫉妒的,憤恨的,懷念的都已經隨他遠去,而且再也回不去!
畢竟作為一個已經奔三的靈魂,慢慢安定下來,現在考慮的隻有一件事,好好活下去!
欲哭無淚,這個世界真的一點道理都沒有。
稍微對過往曆史有些了解的人都會知道,在理法崩潰的亂世,真的是人如草芥,容不得半點軟弱。林澤不知道世界會變得怎麼樣,不知道有沒有漫天神佛,不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他隻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發呆,沒有時間抱怨,因為沒準下一刻就要死去,這種緊迫是死亡陰影籠罩著,他隻能準備著,準備隨時去麵對死亡,這種無力感讓人崩潰。
站起身子,努力克服那種癱瘓的和顫抖的雙腿,看著由於營養不良而顯得消瘦的手,緊了緊身上破敗的衣服,吹來的風,讓他慢慢安靜下來,腳邊躺著一把木刀,由於長期劈砍,已經變形,仿佛隨時斷裂,林澤不禁揉了揉三叉神經:這尼瑪新手村的準備太坑爹了點吧。想了想還是將它提在了手中,聊勝於無。
借著月光,林澤慢慢穿過躺在地上的人群,屋外是一片連綿的房屋,卻是早已破敗的荒廢寺院,延著小道望去,遠處靜靜佇立著一間浩大的主殿,隱隱透出火光。空氣中食物的香味,迫使林澤想向前走去,拱著身子,右手緊握著那把唯一能讓他感覺依靠的木刀,像一隻隨時撲出的餓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