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夢中的婚禮》(1 / 2)

92.《夢中的婚禮》

更邪門的是,他的老婆,他身邊那個戴眼鏡的小美女,居然司空見慣,對這些毫不在意,還跟這個剛來的靚女、談笑風生,一起分享食物。仿佛這一切,沒什麼不妥,太稀鬆平常了。

倒是自己,少見多怪了。

陳中華的酒,醒了一多半,臉上瑟瑟的,有些掛不住。眼睛裏,也是熠熠閃光。

李林熙偶然轉頭,一眼掃過來,似乎發現了一些什麼異樣。又是那種不可名狀。

誰講同窗最鐵、沒有隔閡?那是鬼話。

雖然是同學,總是有差別的。哪怕都是在同一個導師手裏畢業的博士,他們今後的學術成就也不會相同。為什麼?有關鍵三點,一是知識的運用,二是實驗的領悟,三是心態和層次。

秦秀曾經跟李林熙嘮過,他們的同學會。那一次,被真心感動。

大家話不多,一見麵先把手搭在一起,不是學生時的勾肩搭背,也不是中年時的儀式性握手。而是見一麵少一麵的不舍與珍重。他們的手用力地沾在一起,並且一直握著。

談起不能來的同學,唏噓不已;談起去世的同學,潸然淚下;酒桌上,他們不再排次序,哪裏順手就哪裏坐下;也不再勸酒,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能喝就喝點,血壓高就別喝了……印象特別深刻的是,他有一位從雲南趕過來的老同學,顫顫巍巍地走進包廂,好多人已經認不出他來。做了自我介紹之後,同學們一片嘩然,記憶被瞬間喚起。

姑且叫他老劉吧。

坐下之後,老劉把自己大半輩子的經曆娓娓道來。顯然,他過得不怎麼好。大學畢業後,老劉在一家國企做技術員,幹了二十多年,企業改製,老劉提前下崗了。然後在昆明郊外幹了個苗圃種植園,生意不好不壞,勉強能養家糊口。老伴50多歲,中風癱瘓,他關了種植園,在家伺候老伴。五年前送走老伴,小兒子要結婚,他把房子騰出來,一個人回了農村老家……好在,老人很平靜,看不出自卑,也沒有哀怨。隻是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曆分享給了昔日同窗。老劉講完後,有位四川籍的老同學,拍著桌子說:你個瓜娃子,為啥不跟我說?你過得這麼難,為啥子不跟我們說?你有困難給我們打個電話嘛,我們幫你呀!我們都老球了,要錢有啥子用?咱們一個被窩裏躺過的,一路走過來,我們不能自己享福,讓你一個人受罪。老劉道:我也沒那麼難,我還有退休金,能過得去!就是老了,想來看看你們,怕不來以後見不到了……

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出,那位四川籍同學拍桌子時的神態,被他們老年時還存在的赤誠所感染。

所以,那是李林熙聽過的、最感人的一次同學會。

這不是李林熙的同學會。

但是,他知道,有一天,他們也會擁有這樣的同學會。大家都來自四麵八方,不為攀比,不為互助。隻想作一麵鏡子,照見青春,照見彼此。

現在不行。

現在的人,把同學聚會看成了一種工具。愛攀比的攀比,想利用的利用,經商的商業化,當官的關係化,搞信息的數據化,化得麵目全非。

同學在畢業分開以後,像剛出孵房、或跳入激流的一窩雛鴨,各撒五方,因為無數種原因,再也難以融合到一起。就算偶爾聚聚,也是心懷鬼胎,貌合神離,桌上握手言和,桌下暗藏玄機。彼此戴著麵具,習慣了像狗一樣活著,像狗一樣死去。

李林熙端起麵前的冰酒,喝了一大口。

“別一次喝那麼多冰的……我們到這兒,是來放鬆的。有些東西,你不去關注,不去想它,味道就淡,就不會著急上火。”何芳對他說。

李林熙沒想到,身邊的這個女孩子,能夠在這這個時候,說出這麼貼心的話來,久久地看了她一眼。再看這個秦小晴呢,簡直就是屬蠶的,正專心大嚼,這個吃貨!這就是差異。李林熙的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欣慰。

這時,何芳接到一個電話。

是老何打來的。

“乖寶寶,你們吃中飯沒有?現在哪裏?”

“吃過啦!現在左岸呢。”

“什麼?!你們倆一直還在左岸酒吧?怎麼個情況?”

“不是呢!他中午參加同學聚會,特意來這邊放鬆放鬆,你別想多了。”

“哦!這還差不多。寶貝閨女差點嚇死老何啦!”

他們此後在電話裏還說了很多。至於說些什麼,沒有人去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