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勞您大駕,聽您的吩咐,我這就馬上下來,五分鍾,哦,不,六分鍾,您稍等片刻啊。”
斧鉞之聲,終於停了。
山上已經寂靜一片。但是,很快,這短暫的安寧就被打破了,傳來了彼此呼應之聲。
“小安子!”“嗯!細伢子,喊我嘛事……”“你堂客在屋裏偷人噠,馬上下山!”“你屋老爺爺在扒灰吧!還說我?我要多砍一點樹,過幾天姨妹子養崽,要辦打三交酒呢,又出幾百塊啦!”“……你別哆嗦!所有人聽我的,全部下山啊……派出所李所長來噠,就在山腳,可能有事,大家都去看看!你們聽到沒有?!”那個尖聲尖氣的聲音呼喝著,在山穀裏久久回蕩。
高高的山頂上,青蔥之間,雨霧繚繞。有雨山蓋帽,無雨雲攔腰,這是預示著,還有另一場瓢潑大雨,就要到來嗎。
“李漢閔,你聽好了,你馬上打電話給林業站,然後抓緊時機,通知森林派出所,還有林業執法隊。越快越好!可能,有事情發生。”李林熙審時度勢,他在心裏分析著,立即把想法告訴了李漢閔。
李漢閔把煙頭丟在腳下,然後,伸出腿,把星星之火在濕噠噠的草叢裏揉熄了。
“嗯!我也有這種預感。我們正處在矛盾的焦點,很有可能,會遇到衝突。我們就二個人,而他們人多勢眾,不是善茬……我們還要分出手來,照顧這三個美女,不說吃虧在眼前,也可能會應接不暇的。”他說完,立即走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這時,從山上陸續地下來了一些村民,他們故意穿著破舊的用於勞作的衣服,幾乎看不清本色的布料上,糊滿了白色的汗漬,和樹木的汁液,彎彎曲曲的,在周身散發出濃濃的汗味,還有很好聞的森林氣息。他們的目光懶洋洋的,都是一水兒的漫不經心、慢條斯理,手裏捏著彎彎的砍刀,或者是鋒利的斧頭,那明晃晃的刀刃,透著殺伐之氣,毫不掩飾地閃露著冷冷的寒光,直刺入所有人的心窩。
一共有十九個人。
他們看上去都很疲乏,顯然,已經為大山傾注了不小的氣力,在山上山下忙碌了不短的時間。難得有這樣的空閑時光,他們盡管很倦怠,還是興致勃勃地在放倒的樹幹上,三三五五地坐下來,互相遞煙,非常融洽地算著小賬,說一些低級趣味的葷段子,不管好不好笑,誰都很投入地用膩味的大笑,烘托出其樂融融的工休氣氛。
李林熙看到,很多人有黃板牙。
這些村民,自顧不暇地沉溺在低俗怪談裏。沒有誰在意旁邊站著的幾個人,就像猴山上的猴子,對人類已經司空見慣,一色的漠然,好像沒有看到李林熙他們的存在。“他們是誰?”“他們來幹什麼?”“這男男女女的,跟那姓袁的女的,什麼關係?吃飽了沒事做。”沒有人關心這些。這一幫人,已經沒有多餘的氣力發生思想碰撞,誰都不在乎與自己無關的物事,一點也不去關心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除了誇張的說笑,就是用手腳愛惜地磨挲著地上的小樹。
這是一堆意外資財。為了它們,誰都可以不顧一切,哪怕付出更多,也在所不惜。以前還是林場的時候,進入這裏還要受到三盤四問的呢。麻辣隔壁的,這是自己家門口啊!現在好了,可以放肆砍樹,可以放肆吹牛逼。過了這一村,就沒有那一店啊。
甚至於,撒泡尿都懶得走遠,像在自家的自留地裏,尿得自在,尿得盡興,天王老子難管我!
他們的欲所欲為,旁若無人,讓三個女子大不自在。
無奈,他們本身就是蔑視斯文的山人,人又多勢又眾的,自己幾個女流之輩,還不夠這些大老爺們塞牙縫的,隻要哪個一開腔,就準定會被唾沫星子淹死。惹不起躲得起,這是像食人螞蟻軍團,誰擋路,誰屍骨無存。
“呀嘿!李所長人呢?!”李林熙注意到,那個尖聲尖氣的聲音,發自一個小個子,腮幫上有一顆大黑痣,黑痣上有幾根粗大的體毛,歪歪扭扭地瘋長著、寫盡其陰毒猥瑣的形色。
“李所長人家那麼忙,這不,忙著放羊呢,哈哈!真是有眼無珠的……葉猴子。”有人搭腔。原來,這個瘦小的人,有個生動形象的綽號,惟妙惟肖。
有個以農村包圍城市的偉人說過,群眾的力量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