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數家珍。
“我周末去索爾福德,老公!”
李冬把筆記本的鏡頭,很近地對準自己的紅唇,其次是金發。
在這個家,在這個東方人的臂彎裏,她說起過無數遍,讓他心儀的、她的“北方之都”。
為此,李林熙還專門去找一本書來讀,那是清政府最早派赴歐洲考察的官員斌椿的《乘槎筆記》:
“此地人民五十萬。街市繁盛,為英國第二埠頭。中華及印度、美國棉花皆集於此。所織之布,發於各路售賣……往織布大行遍覽。樓五重,上下數百間。工匠計三千人,女多於男。棉花包至此開始。由彈而紡,而織,而染,皆用火輪法……棉花分三路,原來泥沙攙雜,彈過六七遍,則白如雪,柔於綿矣。又以輪紡,由精卷而為細絲。凡七八過,皆用小輪數百紡之。頃刻成軸,細於發矣。染處則在下層,各色俱備。入浸少時,即鮮明成色。織機萬張,刻不停梭。每機二三張以一人司之。計自木棉出包時,至紡織染成,不逾晷刻,亦神速哉?”
這些久遠的敘述,生動地再現了100多年前此地棉紡業發展的盛況。
她的曼徹斯特,那發達的運河,孕育了全新的紡織工業,開創了英國工業革命的先河。
“老公,我真想你過來!我想你抱抱我,特別想!”
李冬的話,像異國的運河裏柔柔的清波。
“嗯嘛!”李林熙隨手攬過沙發上的芭比娃娃,抱著親了一下。
李冬經常說,想她的時候,就抱這個會笑會說有表情的芭比娃娃。
她說過,值幾千英鎊。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老公,我真的要回來啦!”
蒙誰呢!
“老公,你猜猜,我的博士論文是什麼課題?”
她在哈佛學管理,然後,到曼徹斯特大學學曆史,這頻道幅度、轉換得有點大。
“論國際金融形勢。”李林熙胡謅了一個題目。笑了。
“no!關於二戰中陣亡軍人屍體的處置。”
她的笑容,如春風滿麵。
你這個金發碧眼的小妮子,唬我吧!
“噢賣糕的。”
格格!
“中國是二戰的主戰場,特別是發生在承陽的那一場舉世聞名的保衛戰,有很多珍貴的第一手曆史資料,需要我去探尋。真的,我已獲準回國啦!”
“這是真的嗎?!”李林熙傻了一樣,目瞪口呆。
“你應該知道,孤立係統的熵值,永遠是增加的。愛也是,相思也是。老公,你不明白嗎……”
李冬給他發來一段文字。
他們倆的日常溝通,沒有很大的障礙。
李冬喜歡主導。如果在交流當中,遇到一些書麵語言,洋娃娃博士會先輸入英語,然後,通過翻譯軟件,翻譯成中文發給他。
“這句話,好深奧噢!親愛的。”李林熙全神貫注地看著屏幕。
“我會回來了……我要回來跟你結婚,老公!”
李冬跟他熱切地說著話。她有雙重國籍,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李林熙第一次感覺到,婚姻突然離自己那麼近,幾乎觸手可及。
那一定是幸福得可窒息的感覺。
李林熙認為。那一定是。
……可是,他的許君寧怎麼辦呢。
他從來沒有想過。
無論失去誰,都會讓他心裏發疼。
一個女裝,一個紅裝;一個白人,一個黃皮膚;一個遠,一個近。
關鍵是,他的疼,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繼續目瞪口呆。
“你說,我是你的寶貝。”一個不大不小的要求。
“寶貝!”他毫不遲疑地說。
愛情是氧氣,滋養著他蓬勃的心,還有野心。
這句話,是李冬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