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零五分,陽光正毒。
江北路小學外,交通擁擠。
現場拉起警戒線,周邊圍滿印有交警、特警、刑警字樣的車輛。
現場群眾很多,情緒穩定,憤怒中的穩定。據說有個持菜刀的男子在學校放學二十分鍾後闖入教室,當場砍傷一名男老師,劫持數名學生。
還有人在傳,一名女老師主動進入教室,將學生換出。
一輛SUV闖入封鎖區,直接駛入學校操場,停在對峙區的邊緣。
段子銘和一個男人走下車。
一名短發女刑警,攔住他倆,“段隊,你倆還不能進去,曾老師剛交涉完。”
段子銘皺了皺眉,問道:“小艾,現在什麼情況,歹徒和幾個人交涉過?”
楊艾指向一樓樓梯口的教室,眼神中透著慌張,輕聲道:“歹徒挾持一女老師已有四十分鍾。彭副進去過一次,歹徒情緒不穩定,以傷害人質的手段泄憤,曾老師剛剛進去過一次,進展不大。歹徒叫劉念德,要求見他老婆何萍,可據……”
她話還沒說完,段子銘踢了一腳車門,掩飾不住憤怒,罵了一聲:“該死的,說好等我來。那兩個混蛋呢?”
楊艾指了指不遠處說:“他們和梁隊還有神槍手在指揮車裏做最後的溝通。”
段子銘拉了一把旁邊的人,衝口道:“不用溝通了,現在這裏改由我負責,梁隊在省城開會,和他視頻沒意義。我們走。”
旁邊那人沒有動,睬了他一眼,笑了:“你去做什麼?對自己的92式真那麼有自信?”
段子銘皺下眉頭,不自覺退後半步,額頭上冒出一片細汗,他沒有這個自信,曾經有,現在沒有。
楊艾打量下眼前這個讓隊長忌憚的陌生男人,他穿著一件長款白大褂,臉上刮淨,英倫背頭,年紀應該在二十五六上下。
她向前一步,下意識地抬手一擋,她可不管這人是何方神聖,至少不是警隊的人,她有義務阻攔。
“不能進去,現場進出由我負責,你是哪個部分的?”
那人笑笑沒有吱聲,回敬了一個眼神。
一雙透徹的瞳孔,黑暗裏閃出一絲冰冷。
男人外表看上去謙恭有禮,實則不然。
楊艾不禁退後一步,耳朵發燙,並不是忌憚這個眼神多麼可怕,而是麵前的男人直接推著手掌向前走,掌心幾乎要貼在她的胸上。
在那一絲冰冷之中,她感覺到的是對方掌心的溫度。
那人走過楊艾,沒有回頭,抄著大口袋,徑直走向教學樓一樓的教室。
陽光下,白大褂鮮豔、刺眼。
段子銘拉住楊艾,用頭點點那人的方向,解釋道:“我市唯一的談判專家,方墨,可以信賴。”
楊艾好奇地看了眼隊長,語氣裏全是不屑,“談判專家?就他?”
天氣很熱,操場之上,熱浪混著沙塵在一層層翻湧。
方墨走到操場中間的位置,停下腳步,仰起頭,陽光強烈,天空格外晴朗。
一種站在沙漠裏的感覺,讓他喘不過氣。
他身體一顫,有些頭暈,手指掐掐眉心,另一隻手放進白大褂的口袋中,停在原地,許久。
楊艾一直遠遠觀察著這個“談判專家”,見他狀態不對,詫異道:“段隊,他怎麼了,中暑了?這人靠不靠譜呀?”
“閉嘴,現在隻能相信他。”段子銘緊皺眉頭,像是在自我安慰,的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到這一步到底對不對。但,目前,事情已經發展到如此,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相信這個人。
半響,方墨折返回來,走到車前,伸出一隻手說:“把你的夾克脫給我,還有刑警證。”
段子銘二話沒說,脫下衣服。
方墨進了車裏,關上車門,換好衣服,走出來問:“有煙嗎?”
段子銘愣了一下,有些遲疑,慌張著從褲子後麵掏出一盒玉溪,感覺怪怪的,他吸煙?
方墨接過煙,扶扶自己的黑框眼鏡,遲疑道:“有問題?”
段子銘搖搖頭,“沒有。”
方墨撞過愣在一旁的楊艾,重新走向教學樓。
陽光之下,黑色的警隊短袖夾克看起來有些別扭。
教室的門半掩著,縫隙裏可以看到一個禿頂的男子倚在有窗戶的牆邊,左手持刀,右臂夾著一個女孩,眼神四處遊走,不斷喘著粗氣,嘴唇幹裂到暴起一層白皮。那女孩二十初頭,馬尾辮,學生臉,膚色很白,一方麵是她本身很白,一方麵是她生理和心理因其右手上臂流血影響產生的白。女孩眼神呆滯,表情木納,看來已經被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