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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劈啪作響,一時間廂房內靜默無語。秋裏將長發挽到一邊,看著麵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臉,始終掛著自信還隱隱帶著戲謔的笑容。這一點來看,她可以確定他不是當今陛下蕭玉。即使多年不見,那個少年,也不是這般頑劣的性子。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秋裏微微挑起眉毛。
“除了我,你沒有別人可以信。”呂樹展開折扇,“你不信我也可以,配合就我可以。”
“那我又憑什麼配合你?”
“就憑我知道蕭雨師在哪裏。”呂樹輕輕搖搖扇子,他早就料定,秋裏一定會與他合作。畢竟她是他等了許久的,最合適的合作對象。
呂樹又說:“你不用多想,我隻是為了找到蕭雨師,同他談一筆買賣。隻不過他所在之處,我進不去,不過也許你可以,我可以安排。既然你想找蕭雨師,我也想找蕭雨師,所以我們注定是一邊的。”
秋裏半響不出聲,臉上一抹笑容玩味,緩緩啟齒:“我最討厭受人擺布。”
呂樹起身,搖了搖手中扇子,微微歎一口:“唉,你不斷推諉,不過是怕我害了蕭雨師。你怎麼對襄王這麼沒信心,待襄王出,誰能奈他何?何況……嗬,我隻是個商人。”
呂樹回身,定定看著景秋裏,秋裏其實早已沒有別的選擇,隻不過,沒辦法卸下警惕和驕傲,那麼就順著她的驕傲往下說。
秋裏扯出一絲苦笑,果然,自己也知道,如今走投無路,現在也隻有鋌而走險去和這個陌生人合作一回。
呂樹立刻看懂了她的神情,折扇敲了敲掌心:“蕭雨師在——皇宮。”
“哈,我可是剛從皇宮被趕出來!”秋裏瞪大了眸子,又一陣無奈。
呂樹笑而不答,轉身看著身後梁都的夜晚這一派繁華,華燈霓裳,紙醉金迷,誰不願縱情沉溺其中?這華美的誘惑,給了秋裏另一個進宮的機會,隻是,不知道,秋裏,你的心中是否有那個覺悟。
鴛鴦樓,梁都有名的花樓,無數貴胄流連忘返,為的,隻是其中姝麗顏色。
二樓的青鳥廂裏,隔著珠簾,鴛鴦樓老板娘馬素素端著袖子嬌聲如鶯:“於爺,今兒個,來了個新人,您未曾見過。我馬氏向來看人準得很,可卻從未能替您相一個中意的孩子。一年來,您總是聽完了曲兒便回,從未留宿,也從未帶人走。真對不起您的慷慨。”
馬素素笑得嫵媚:“這回子,真是,嘖嘖,這秋容姑娘這身段樣貌,她就沒那丁點兒的世俗氣。”
說這話便招招手,讓她口中所說“秋容”進來。
“若是您滿意,那馬氏就是積了大德!”說著,馬素素笑退出廂房,掩起門扉。
這秋容,其實就是景秋裏。鴛鴦樓,也隻是呂樹的經營之一。隻是運氣太好,對呂樹和秋裏都關鍵的人,竟從一年前,就開始成為這鴛鴦樓的常客。
說起來,這老板娘口中的於爺身邊總是圍著三個隨從,就是到了這等煙花地也是一臉嚴肅從不放鬆。想來,這姓於的,從未讓他們三人離開,同哪位姑娘單獨相處過。隔著珠簾,秋裏也看不清,這人到底是誰。秋裏想著呂樹所說,隻要拿下這個人,便能進宮。
半信半疑之間,秋裏拿起青笛,輕輕吹起了那襄城民謠《霞草謠》,有人說這首歌就是為了姐姐所作,雖是一首纏綿舒緩的曲子,卻生被秋裏吹出了哀傷。一身水色紗裙籠著秋裏苗條的身段,盤坐在那裏,卻仍能若隱若現看見她的曲線。麵上一層薄薄的麵紗,半遮半掩她精致的容貌。
《霞草謠》一響起,那簾子後的人微微一動,身子向前傾了傾,卻還是未說一句話。直到一曲畢,於姓那人沉默許久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什麼,好似是出了神。良久,才起身隻淡淡一句:“賞十金。”
正欲要走,秋裏卻驚得想起了什麼立刻衝過珠簾,卻立馬被隨侍擋住。秋裏紅著眼,看著眼前人,他才是真正的梁國帝王——蕭玉。
秋裏見過他,不會忘記他,那個憂鬱認真的少年,兒時他說過,他沒有朋友,隻有秋裏,是他的摯友。
秋裏被攔在那裏,輕輕摘下麵紗:“是我。”
蕭玉驚得看著秋裏,而後露出一絲笑容,這小丫頭,竟然長大了。
蕭玉伸手揮退左右。門外對麵的廂房裏,馬素素和呂樹看著這一切。呂樹心口頓了一下,從來不離開的隨侍,竟然出了房門。
“其實這個時候下手,不是更好?”馬素素眸子裏露著淩厲,盯著對麵的廂房。
呂樹搖搖頭:“部署許久,切不能自亂陣腳。”說不下去,又起身離開,“不要輕舉妄動。”
“你看不下去了?”馬素素話語裏竟然有醋意,“我就知道,你根本是喜歡那個小丫頭才救她的。”
呂樹微微側頭,不再有那從容自信的笑容,臉上寂寞得發冷:“我怎麼會對人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