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道爺(1 / 2)

武紀元年,天下大亂,欽州王揮兵北上,一時諅元大陸狼煙四起。

欽州王兵鋒所過之處,百姓遭殃,黎民塗炭。

武皇帝在皇位的爭奪中沾滿一身血腥,驚聞欽州王起兵的消息,當場癱倒在金殿的龍椅中。

滿朝文武更是相覷失色,幸得左太傅歐陽明尚能自恃,急急上前獻策。

武皇帝依其言下詔起用淩振龍。

大將軍淩振龍被罷黜待罪在天牢,每日淚眼汪汪,回想往日榮華,隻覺人生如戲,已是了無生趣,抽出獄卒因念其多有戰傷,偷偷送進的半捆稻草,默默編結草繩。

皇帝的詔命來的正是時候,回到大將軍府,淩大將軍將編結了大半根的草繩從腰間解下,恭恭敬敬供奉在祖宗牌位前,趴伏在地,叩頭如搗蒜,淚如雨下,聲嘶力竭,高呼祖上有靈,列祖列宗威武。

淩大將軍天上人間重又走過一回,臨危之中受皇命,更是愈發賣命,用兵之狠,雖曆代名將也不可比。

然淩大將軍隻重結果,不看過程,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後,倒也真不負武皇帝所寄厚望,僅用了半年的時間,竟以完全劣勢兵力擊潰欽州王的虎狼之師,力挽武皇帝龍椅於岌岌可危中。

但猶是淩大將軍神勇,大半個武皇朝也已經戰火劫掠。

是年十月,一個深秋的早晨。

司道爺還是慣常的一襲破爛道袍,他再次緊了緊,半個月裏一束再束餓扁的肚皮,終於從那座隻有他一個人的小小道觀裏鑽了出來。

趴在烏石嶺三百多丈的頂峰,他吞著口水狠狠地喃喃罵道:“造孽呦,造孽呦。”

衝天的烈焰映紅了半邊天空,盤踞在陸家莊的大兵,三三二二倒拽著旌旗,刀槍尖上掛著數百顆男人的頭顱,如席卷而過的蝗蟲,潮水一般流出了陸家莊。

司道爺壯起膽子,鬼鬼祟祟摸下山來。

距陸家莊數裏之外,司道爺便聞著有陣陣焦糊的惡臭,隨風不絕陣陣襲來。

掀起破爛道袍的一角捂住口鼻,司道爺深一腳淺一腳繼續往前走。

轉過矗立在莊頭,那座餘煙飄渺,還在劈啪作響,原本巍峨的陸家宗祠,司道爺“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苦水。

隻見整個陸家莊中躺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暗汙的血漬灑滿一地。更有那被拋在烈焰中的屍體,在熊熊的火光中燃燒的滋滋作響。

半晌後,司道爺努力直起身,掙紮著向莊內走去,但走不出數十丈,他再次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

眼前的這一幕,讓大半個月裏,隻能就著露水啃些草根,早已餓的前心貼著後背的他,萬難止住惡心的感覺,他一口口吐著苦澀的膽汁,心中飛騰起一陣陣的憤怒。

隻是募然想到自己的誓言,他黯然搖了搖頭。

司道爺踉蹌著腳步就要離開,但突然幾聲若有若無的嬰兒哭啼在他耳邊炸響。

司道爺眼中閃過一縷精光,迅速止住腳步,深吸一口氣,循著若有若無的哭啼聲幾步躥了過去。

翻過一個早已氣絕多時,趴伏在地的婦人屍身,一個奄奄一息的嬰兒,正躺在婦人屍身下微微凹陷的土坑中。

司道爺破爛袍袖一拂,一道白光將嬰兒穩穩托起。

十年後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一位頭大身細,麵色黝黑的少年,梗著脖子,用二隻烏黑靈活的眼珠,一臉不屑地盯著司道爺。

司道爺依舊一襲破爛道袍,隻是髒汙的麵孔又比十年前更多了幾層油漬。

“臭小子,你這是什麼態度?道爺不過是讓你藏進箱子耍耍,配合著道爺弄點兒特效而已,你梗著個細雞脖子,瞪著雙小牛眼睛幹什麼?”司道爺捶打著連樹皮也沒清理幹淨,密布著大大小小裂縫的門框無限委屈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