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籌劃了一輩子的這場戰役終究還是敗了,他縱有南翊的千軍萬馬,卻敗在把自己擺上了棋盤,他曾經叱吒沙場不曾忘記過那份血性,但也是從那刻起他注定會輸,比起始終站在幕後操控一切的一國的帝王,不管是南翊還是東城,他始終隻是一個兵卒,擋不住早有防備的城華的兵馬。更何況,他已經老去,新的將軍卻在成長。
城帝站在高高的上麵向下俯視著他,一如很多年前,他此生最後的奮勇一擊便是在那一刻,他以不可思議的力量擺脫了困住他的士兵,高握匕首刺向前方的帝王,他看不見身後疾馳過來的人影,最後一刻,身後傳來的劇痛讓他的匕首偏了一寸,但鮮血已經慢慢滲透城步的衣襟,他瞪大雙眼,死死握住蘇洵的手腕把他甩了出去。然後後退兩步,麵色蒼白。而此刻穿胸而過的劍也已經昭示著結局,蘇洵低頭看著胸口的劍,覺得自己空了那麼多年的心,終於重新填滿。
“嗬······這樣也好,留你半條命看著這個國家傾覆,你不是為了大義可以犧牲一切麼,你的兄弟,你的愛人,甚至是你的兒女·····咳咳,你會看著他們全都為了你的國死去······”最後的詛咒聽起來更像是悲愴地哽咽。他倒了下去,蘇侯蘇洵永遠地倒了下去,這一生不會再站起來,他自由了。
所有人都驚住,這一變化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在所有人以為沒事的時候,蘇洵的最後一擊震驚了所有人。仿佛隱約間看見了當年的傳說,傳說蘇侯蘇洵曾一力挽千斤弓,降烈馬,力大無窮,神勇不可擋。誰也不會想到那曾經擋住千萬鐵蹄的英雄的最後一劍卻刺向了他的王,帶著刻骨的仇恨。
整個大殿沉寂了一瞬,像是有遠古的哀歌響起,關於愛與恨,帝王與將相。片刻,一陣尖叫響起,陪在城帝身邊的大太監嘶叫著,“陛下受傷了!快!快來人!”
年老的帝王坐在地上,捂著傷口,神情卻有一瞬間的迷茫,像是想起很久之前的事,又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好像那一瞬間,蘇洵的那一劍把埋藏心裏多年的傷口硬生生撕扯開了。
城華守在殿外,看著一道身影慢慢朝他走來,走近了看清那雙眼心裏一涼。城槿的眼睛裏平靜如水,愛恨皆不知。
“皇兄,阿姐他們呢?”
城華垂眸,“太子與長公主以及皇後一族以謀逆罪暫押,一切等陛下醒來再做定奪,阿瑾·····”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城槿打斷,她的眼光鋒利如劍,直指人心。
“是。”
“所以,你和父王早就知道阿姐他們要造反,所以設下了局等他們入套。”城槿的聲音冰涼如水。
“阿瑾,他們可以選擇不入,沒有人可以設計沒有欲望的人,但凡他們有一刻放棄了造反的想法,那這計劃將永遠隻是個計劃。可是他們還是做了。”城華直視著她,沒有逃避。
“我知道。”城槿的表情還是那樣淡淡的,“我總想裝糊塗,裝什麼都不知道,可是皇兄我好像總能感覺到這些令人難過的事情,卻沒有辦法阻止。”人生最遺憾的事莫過於在你想保護一個人的時候你卻沒有力量,當你終於擁有了力量後,那個你想保護的人卻已經不在了,此後空留遺恨。
“蘇侯爺為什麼那麼恨父皇呢?”她的眼神第一次有一點悲哀。
城華轉過頭看向蘇洵死去的那座大殿,“因為父皇殺了他的師父,兄長又或者是父親。”那一個扮演了他生命中所有重要角色的人。
“為什麼?”
“為了大義,為了更多人的生。”
“為多數人的生去求一個人去死,這是對的麼?”城槿喃喃道,像是問城華,也像是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