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慢吞吞走進來的人,雙眉有如火焰,斜斜的朝著鬢角燒了過去,獅子鼻,鯰魚嘴,黃澄澄的一張麵皮,身材高大竟然和夏侯相差不大,神采飛揚,身上一圈圈的雲氣盤旋,分明巫力已經到了一個境界了。就看他那古怪的相貌,夏侯直覺此人非常的不好招惹,這,也許是他的本能,他的直覺給他的錯覺吧。
或者,更大的錯覺就是,夏侯覺得,曾經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記不清的某個地方,他應該見過這麼一張非常有性格的臉。
這人連連冷笑,看都不看夏侯和刑天昁一眼,穩穩的走過去,站在了亂糟糟的圍毆圈子邊,冷喝道:“都給我住手,莫非真要逼我出手麼?”
刑天、防風兩家的子弟慢慢的後退,慢慢的在營房的一側排成了一個防禦的圓陣,冷冷的注視著這個身上煞氣極重的年輕人。
刑天昁咳嗽了一聲:“申公豹,別仗著你是申公家主的玄長孫,就在這裏賣弄你的威風。”申公豹?這個名字好熟悉,但是夏侯隻是稍微想了想,就把這個念頭拋在了一邊,因為那申公豹已經猛然吐氣開聲,朝著刑天昁一拳轟出。那申公豹身材高大,身上卻是沒有多少肉,瘦骨嶙峋的拳頭在空氣中一震,就有一團碗口大小的雷光‘嗤啦’有聲的朝刑天昁砸了過來。刑天昁同樣冷笑一聲,雙掌一錯,狠狠的朝著那雷光迎了上去。
營房門口傳來一聲大喝:“閃開!”
刑天昁稍微遲疑了一下,猛然間看到申公豹臉上不屑的冷笑,頓時身體不退反進,運足全身的力量,雙掌上紅色火焰騰起來足足有一尺高,重重的砸在了那雷光上。
‘嗡、喀喇’一聲,刑天昁身上一道道電光亂竄,身上衣服盡數化為粉末,身體一片焦黑彷佛燒糊的樹樁子一樣被拋了起來,重重的朝著營房門口砸了過去。申公豹連連冷笑:“不自量力!”那刑天昁卻是氣得連連慘呼,在空中就暈了過去。
夏侯兩個大步就趕上了刑天昁,雙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肩膀,一股渾厚的土性元力衝進了刑天昁的身體。土性元力,乃是萬物生長的根基,天地生氣的本源,天生有滋養、滋潤萬般靈氣的特性。就看到刑天昁身上黃色微光連連閃動,身上黑色焦皮‘啪啪’的連聲炸裂,露出了下麵重新生長好的白嫩皮膚來。他體內被那雷光差點燒毀的經脈,也被土性元力一陣的滋養,逐漸恢複。
申公豹的眉頭猛的一揚,就彷佛臉上突然燒起了兩條火焰一樣,大聲喝彩:“好,你是巫武,卻能巫力外放,同時又能使用土性的巫術,莫非你同時修了巫道不成?是條好漢子。”
‘哼哼哼哼’冷笑聲不斷傳來,刑天鼂帶著幾個領製、轄製,身穿全副鎧甲,腰間掛著佩劍,大步衝了進來。刑天鼂看著正在替刑天昁療傷的夏侯,眼裏閃過一絲感激的神光,朝著夏侯猛的點點頭,隨手大步朝著申公豹逼了過去,怒聲咆哮到:“申公豹,你下手怎的如此歹毒?你可是一鼎下品的大巫,對一個七等巫武下如此毒手,傳出去也不怕丟了你的臉麵?”
申公豹冷笑:“莫非就他能動手打我族的子弟麼?”
刑天鼂看了看那些慢慢的爬起來的申公、相柳兩家的弟子,怒喝到:“他們不過受皮肉之苦,你下手多重,你可知曉?”
申公豹扭頭看了看自己的族人,眼珠子一轉,指著刑天昁笑道:“他如今莫非又有事麼?”刑天鼂愣了一下,回頭看看皮膚粉嫩白淨彷佛初生嬰兒的刑天昁,張張嘴,說不出話了。
夏侯卻是突然鬆開手,任憑沒有防備的刑天昁摔在了地上,然後‘重重’的一掌擊打在了刑天昁的心口上。他聳聳肩膀,有意無意的看著申公豹笑道:“唔,刑天兄弟受創極重,沒有三五個月的修養,怕是難得起身的。”
刑天昁無比配合的,突然一口血水就噴了出來,他呻吟了幾聲,翻了個白眼,幹淨利落的暈倒了過去。
刑天鼂大樂,指著申公豹的鼻子喝道:“哈,你完蛋了,申公豹,別以為你是申公家的第五代長孫就能在我熊營撒威風。”他威風凜凜的叫嚷到:“你來熊營一個多月了罷?軍營的規矩,你也應該知道了一點罷?你出手重傷同僚,打得一名高級巫武重傷不起,這在戰時,可是極大得罪名。我判你記大錯一次,你服不服?”
申公豹目瞪口呆的看著‘暈’過去的刑天昁,臉色氣得一陣慘白,指著夏侯怒吼到:“好,好,好,篪虎暴龍是吧?我申公豹記得你了!你等著瞧,總有一天你要落在我手上!啊呸!”他雙手一抖,狠狠的一腳跺在了地上,頓時整個三號營房內的鋪位石板盡數粉碎。申公豹盯著刑天鼂喝道:“刑天都製,我要所有申公、相柳家的子弟單獨住在兩個營房內。”
刑天鼂摸了摸佩劍的劍柄,懶洋洋有氣無力的哼哼道:“啊?這樣啊?好啊?隨便你。不過,一號營內,沒有空閑的營房了。你們申公、相柳家的子弟想要單獨的營房,就去自己砍木頭蓋去。唔,順便賠償三號營房內所有的石板,這青石,可都是從五百裏外的青燕山鑿來的啊。那些平民、奴隸的,開采這些石板也辛苦是不是?”
申公豹嘴角抽了抽,重重的點點頭:“如此,大善。兄弟們,收拾家什,走!”
申公家、相柳家的子弟一個個氣哼哼的,更有數十人抱著下體,胡亂的抽走了自己的褥子,跟著申公豹走了開去。
刑天鼂故意大聲笑道:“他們申公家的家主申公酈掌管百工,乃是輔弼相丞之中的百工之丞,正好給我們熊營多蓋幾所營房啊。這還不用花費我們自己的軍費,剩下錢來給兄弟們潤潤腸胃,豈不是快活?”
在場的刑天氏、防風氏的族人同時大笑,就連躺在地上‘暈倒’的刑天昁都大笑起來。夏侯卻覺得前途一陣的黯淡無光。就這樣的軍隊,他以後就要在這樣門閥勢力極重的軍隊裏幹事?還有前途可言麼?幸好的就是,似乎自己投靠的,是勢力比較強的那一家罷了。前世受到過極其嚴格的品德教育的夏侯,心裏無端的有了一種罪惡感。
但是,這種惶恐、這種罪惡感很快就消失了,他在心裏告訴自己:“五講四美,社會公德這些東西,能打掉劍齒虎做食物麼?啊呸,這裏是蠻荒野人的地盤,我還講究這些作甚麼?按照白虎的說法,越墮落越快樂,我還把自己當好人哩?”
頓時夏侯心裏一陣的平靜,卻聽得刑天鼂在問自己:“篪虎兄弟,幹得漂亮,那一手巫術叫做什麼?幹淨利落的收拾了幾十個好手,嘿嘿,這手段可是,可是。”一眾高級軍官同時狂笑,用土柱子撞人家的下體,這手段怎麼都不能說是很光明正大的。
夏侯苦笑,隻是連連拱手,給自己解嘲道:“這是我們山林中的手段,那些猛獸凶獸之類,全身上下唯一的弱點不過是雙眼和他們的卵子,按道理,這人也差不多麼?”
刑天鼂、刑天昁等人再次大笑,刑天鼂踮起腳尖,好容易的拍打了一下夏侯的肩膀,點頭道:“好,能夠隨機應變,篪虎兄弟比起那些蠢貨新軍,可是好得太多了。諸位兄弟,我看篪虎兄弟今日的能耐,充當一名領士甚至都士官,綽綽有餘嘛。”
夏侯在軍營門口見過的那林轄士嘎嘎直樂:“按我看,按照篪虎兄弟的巫力,做個領校都是沒問題的。不過是初來軍營,這新軍營的軍職又算不了數的,胡亂給篪虎兄弟弄個都士官先做著,也省得一時升官太快,別的人眼紅了背後說閑話哩。”
於是,夏侯莫名其妙的幫刑天家的子弟打了一場架,就成了新軍營平時可以管轄一百士兵,戰時按照擴軍的規模,最多可能管轄到三五百軍士的都士官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古人誠不我欺哉!”夏侯隻能在心裏不斷的念叨這句話。
升官了,自然就不需要做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務。刑天鼂領著一眾兒軍官站在營房的門口,監督著軍械營的軍士運來新的石板,更換那些被申公豹震碎的,同時閑扯起來。他們問題的核心,依然是這個讓他們刑天家的子弟今日大出風頭的篪虎暴龍。
看到幾個軍械營的軍士吃力的扛著鋼斧把地上那幾十根土柱削平,一名領製摸著下巴上的胡須問夏侯:“篪虎都士,你怎麼想著去修煉巫法的?我們巫武們,是恨不得節省每一絲巫力打磨身軀,這身體是越強越好。你若是耗費巫力控製五行元力施展巫法,每日裏能夠用來熬煉身子的巫力可就少了許多,豈不是不妙?”
刑天鼂也是連連點頭,附和那領製的意見:“不是每個人都能領悟高深的巫法的,所以我們這些自覺資質不夠的巫,都修煉巫武來得直接。但是每個人的巫力資質卻都有限,你又熬煉身軀,又祭煉巫法,打磨身子最好的時機也就這麼十幾年,你在身子長得最快的時候分散了精神去修煉巫法,可搞不好要兩頭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