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力全開是要付出代價的。陳衝的腦袋都快炸開了,坐在那渾身冒汗。
從沙邊上拿過來組委會提供的飲料一揚脖往嘴裏倒了一瓶覺得還不過癮,又跑到衛生間去洗臉,然後站在化妝鏡前麵給了自己兩個嘴巴:“陳衝!你能行!你一定能行!”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大聲,“穿上內褲你就是人!”
然後扭頭看到常昊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難道你沒穿內褲麼?”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都是錯。陳衝滿臉通紅閉著眼點點頭一路跑回對局室。
常昊回到會議室的時候滿臉帶笑,讓老曹覺得很好奇:“你笑什麼?”
常昊並不是個很八卦的人,但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有一種想要分享的衝動:“剛才,我在廁所裏,看到了陳衝……”
陳衝洗了一把臉之後,清醒了很多。
他現在重新坐回去再看到的棋盤,和剛才就不一樣了。他至少把腦子從混亂的進攻裏拔了出來,現在能稍稍的看一下局麵,看看形勢了。
而覺得最無聊的人是洪文杓。一般在下了4手之後,他就要講一下剛才的情況,或者分析一下目數。但他能什麼呢?要情況,那就是“陳衝還在進攻”一句話。至於目數,也隻有李世石在角上勉強有這麼十幾目。
全都圍住了。陳衝認為自己前麵的攻擊還是很有成效的,第一李世石絕大部分兵力都被圍困在沿著左邊向外的一條線上,第二到現在白棋騰不出手來反擊。
陳衝知道一旦讓李世石緩口氣開始反攻,自己就絕對是死路一條。因此他寧可花掉了到中午之前的一個時時間去思考,也沒有再在棋盤上落子。
“他不可能總保持這麼高密度大強度的攻擊。”洪文杓去吃中午飯的時候,在網上留下這麼一段話,“節奏緩和下來是必然,隻看他能不能繼續纏住白棋。”
陳衝去吃飯的時候,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他看得出來自身的毛病,想得也是怎麼繼續攻擊保持壓力。
至於防守,根本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至少緩和下來的進攻,也是進攻吧?陳衝下定了決心之後,當先回到對局室。
名人戰的用時很短,每人兩個時的時間實際上用不著分成上下午的比賽方式。但上海和漢城差了半個時的時間,就為了這個,江原道集團就把比賽安排成了上下午。
而韓國國內的比賽,大多都是下午進行,甚至有的在晚上7點開始保證黃金時段的收視。
陳衝上午已經用掉了一個多時的時間去長考後麵的攻擊手段,所以到了下午,他的用時難免就要緊張。
但洪文杓卻沒想過去卡陳衝的時間:“咱們的‘唧’先生,似乎就沒因為時間過愁。”
最重要的是,隻要陳衝想通了,後麵他還需要這麼多時間長考麼?
所以李世石也沒想要催秒之類。相反,他很在意控製時間:絕不能把對局拖進讀秒!
“李世石的時間很充裕,但每一手花費卻最多不過5分鍾。”老曹和常昊打著飽嗝歪在沙上懶洋洋看電視畫麵,常璿幹脆就貓在他爸爸身上睡午覺。
“他還是在擔心陳衝的催秒。”常昊看看李世石還有一個多時的時間可以用來思考卻又有加快度的跡象,搖搖頭,“何必呢。”
陳衝下午的三手棋雖然還是進攻,但卻讓常昊和老曹同時覺得味道不對了。
“他要把節奏緩下來。”老曹皺起眉毛有些沉吟,“看來人型電腦也扛不住總這麼全力攻擊。”
李世石瞟了一眼坐在他對麵的陳衝,開始了耐心的等待。
他很相信,陳衝無論如何也是會犯錯誤的,就像他自己也會犯錯誤一樣。
而圍棋,比的就是誰最後一個犯錯誤。
李世石在耐心的等待,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焦急或者疲憊,就像一個已經挖好了陷阱的獵人,等待著那隻猛虎失去力氣的一刹那。
而且,勝利的曙光似乎已經不遠了,陳衝這台大馬力的戰爭機器看起來也開始緩下了勇猛的腳步。
他需要支撐點。李世石籠著手沉思著:但棋盤上現在,沒有這種能支援他繼續攻擊的支撐點。
陳衝隻顧攻擊而缺少根據的缺陷,在他難以為繼逐漸緩和攻擊之後,終於暴露在了李世石的眼前。
“他在補棋。”常昊把懷裏睡的很香的女兒輕輕放到沙上脫下自己外套幫她蓋好,走到電腦前麵,“不過看起來是不夠他補的了。”
老曹點了點頭:“就跟看錯了征子一樣,放出來的是兩麵的漏洞。當初秀格先生,看錯征子損多少來著?”他的是高川格。高川在本因坊戰不滅的九連霸之後,按照日本圍棋的規矩改名叫“秀格”,一般圍棋雜誌在介紹他的時候,要稱他為名譽本因坊高川秀格或者二十二世本因坊秀格。
“征攻十次損5目以上。”常昊,“現在看起來,陳衝損的可不隻是5目。”
老曹想了一會兒什麼,歎了口氣:“也就是,什麼時候陳衝停止攻擊,什麼時候就比賽結束?”
“對。”常昊點頭,“陳衝現在還在勉強的進攻順帶補棋。不過很快了吧,也許再過手,他就撐不下去了。”
棋形已經很糟了。李世石看著對麵還在探著身體努力計算的陳衝,突然覺得這子其實也挺可愛的:至少這種算到底不死不休的勁頭,在現在的韓國年輕一代身上已經很少見了。
但這不能成為李世石放水的理由:當初古力在Lg杯的時候放了陳衝一馬,到現在還有許多人在拿這個事,李世石可不想也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