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研丹擘石天不知(下)(2 / 2)

燕福祭奠已畢,心中悲從中來,現在道心爺爺也死了,自己身處這野洞之中,竟然是如此孤獨。他掉頭向著那萬丈深淵之上的茫茫雲海遙遙拜了一拜,擦了擦止不住的淚水,一咬牙,回身向那來路走去。

此時金烏西墜,暮色已至。遠山疊翠,霧氣升騰。燕福這一日半夜即起,聽那太初論道,日間又趕了大半天的路,再遇上這走火慘劇,早已心力憔悴,更兼被火烤得口唇俱裂,饑渴難耐,偏這山間又無水無食,隻覺頭暈眼花,幾乎便要支持不住。他咬著牙,提了口氣,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著,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活著回到陽台觀!

這孤崖原是十分奇怪,有如一個巨大的圓筍,矗立於群山之中,隻有那條雲空棧道從山腹中繞過。燕福咬牙拉住鐵鏈,一步一步捱著往前走,待轉到另一邊,突現出一處山穀。燕福身上道袍又裹在了狐剛子身上,隻穿一件單衣,過那棧道之時,全身用力,此時早已汗出津津,待到踏上山地,便一下子癱倒在地,口中呼呼喘息不止。

這一路又花了他半個時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山間忽地嗚嗚響起怪嘯,那聲音一陣緊,一陣慢,時斷時續,欲罷還休,有如猿鳴鶴唳,又似厲鬼哀鳴,聽得燕福頭皮發麻,腦子裏盡是剛才狐剛子焦黑屍身的慘像,他再也坐不住了,連忙爬起身來,踉踉蹌蹌地在那山間高一腳低一腳地前行。

原來此處正是兩山相交的一個山埡,那風聲便是由這山穀中傳來。燕福適才大汗淋漓,此時被那冷風一吹,全身汗毛矗起,冷得直打哆嗦。他也曾走慣山路,平日裏並無害怕的時候。隻是今日怪事連連,再加上在這荒山之中,完全不識路向,隻覺得頭皮越來越麻,走來走去,竟是連方位也分不清了,兩旁的山石霎時變成了猙獰恐怖的惡龍猛獸,張開血盆大口,似要擇人而噬一般。

募地一聲狼嚎響起,夾雜在那嗚嗚的風聲之中,令燕福毛發悚然。他知那王屋山中原有野狼出沒,隻是從未見過。他立時停下腳步,驚恐地循聲四顧。隻見前方草叢裏,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正盯著他。他心頭一驚,連忙轉身,卻見身後不知何時,也現出幾雙綠瑩瑩的狼眼來。燕福腦中轟然一聲,心道這下完了,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下。

誰知這一坐,尾巴骨正撞到地上的一塊尖石,一陣錐心的刺痛傳來,他頭腦反而為之一清,募然喚起求生本能,心中一靜,那“清虛訣”頓時在腦中閃過,丹田處立時湧出一股似曾熟悉的熱流來。那氣流不似以前往上衝,卻反而直直而下,竟衝向猶自刺痛的尾閭,“嗖”一地聲,便如一隻小鼠般往上竄去,沿著督脈周流了一圈,又回到了小腹丹田之處。

遠處那幾頭野狼此時已同時從各個方向朝著獵物逼近。燕福間不容發之際,隨手拿起身邊的一塊尖石,身子如弓一般彈身而起,舉起石塊便砸向最近的一隻惡狼的頭部。那些惡狼沒有料到這獵物居然突然發難,一聲嚎叫,靠的最近的那隻惡狼轟然倒地,餘下的群狼猶豫片刻,一聲惡嚎,竟同時向燕福撲來!

燕福此時神識陷於混沌之中,他一擊得手,方才落地,又被群狼逼近,身子又嗖地一聲彈向空中,一個倒轉,直直撲向其中一頭惡狼,這一下兔起鶻落,快如閃電,尖石正砸在狼頭之上,力量奇大無比,卟地一聲,便將那狼頭砸爛!鮮血混著腦漿飛迸而出,濺了他一頭一臉。

誰知那些惡狼並不退縮,仍是圍上來狂咬亂撕。燕福腳剛落地,便覺腳踝一痛,已被狼牙咬住,他怒喝一聲,另一足點地,身子仍是彈向空中,回手將那惡狼砸落,腿上已被撕去一塊皮肉,疼痛鑽心。這一痛,引得他狂性大發,使出渾身力氣,手中如閃電一般,挾著那尖石,片刻之間,將餘下的三頭惡狼屠盡!

待得群狼盡屠,燕福身上臉上俱是狼血,整個人忽地便如虛脫一般,一口氣鬆下來,體內的氣息便瞬息間蹤影全無。他隻覺天旋地轉,身子一軟,便一交跌倒在地,人事不知!

“啊………”,一聲呻吟,燕福悠悠醒來,一睜眼,卻見自己置身於一個山洞之中。這山洞寬大無比,卻又十分溫暖。他躺在一個石床之上,墊著獸皮,身上卻蓋了錦被。他環顧四周,隻見這洞中星羅棋布地擺滿了各種從未見過的稀奇物事,有的像是巨鳥,有的又像是水車,有銅器鐵器,也有木製的,一件也說不上名稱來。四壁卻陳列著各種木匣畫軸,銅鏡玉雕,不一而足。忽然,他的眼神定在了正對石床的一具雕像上,那雕像似由玉石雕成,正有一人之高,竟然是一女子,頭戴雲冠,裙裾飄飄,腰間束著絲帶,儼然便如道袍一般。他再往那臉上看去,不由得大吃這一驚,閉口不得,這人……不正是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