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淩薇見顧林猶不收手,不過她可沒有去接的意思,隻說道:“好了,暫且放過你,別忘你和我的約定,先走吧,早去早結束。這該死的地方,竟然有點冷。”
顧林知道張淩薇手中秘寶眾多,自是看不上的,就不再堅持,收起符籙放回懷中,時刻牽引一絲靈力在符籙上,以防不時之需。
可心中的失落讓他不再說話,跟在張淩薇的身後,兩人就此進入迷霧森林。
先前異變,使迷霧森林刹那間綠葉變黃,然後瞬間枯零。此時樹林內虯枝猙獰,加之寒風侵襲,獸吼嘶鳴,恍惚讓顧林產生一種錯覺,仿佛先前常年不會變黃的迷霧森林才是幻覺,此時的枯零才應是冬天蕭瑟之景。
這讓顧林產生一種太過真實的感覺。
兩人繼續向前,朝預定目標走去。
迷霧森林也隻城主蘇漸離進入一次,所載所記皆由他口述,繪成靈力地圖,已是深刻印在識海。可如今迷霧森林大變,隻能隱約辨別方向。此際草木枯零,兩人身形單薄,走在荒野小道格外蕭瑟。
顧林是因貧困,身無分文,所穿青棉很是破敗。他所得到的錢,全是交給比他年齡大的寧海昌,以補貼家用。但幾人仍在溫飽徘徊,自然不舍破費置辦新衣。而張淩薇穿的單薄,看起來還有點淡雅,僅衣服繡出的紋飾,就知價格不菲,一眼就知是大戶人家,講究修養底蘊,華而不顯。
可她穿的單薄的原因顧林也不清楚,可能是衣服有護體之效,亦或是靈力深厚,感覺不到寒冷。顧林修為不如張淩薇高,看不出二人差距有多大,以為這點寒風根本不會凍到身體。他不知張淩薇此刻也是被凍得瑟瑟發抖。尋常冷氣根本不會觸及皮膚,動點法訣輕而易舉就可驅寒避暖,但今日之寒風,異常古怪,有點穿透護體靈力的感覺,凍徹骨髓。即以張淩薇修為,也覺得這陰風確實冷了些。
顧林自是不知,還以為張淩薇修為高深,越發覺得此行安穩,心中不免有所寄托,再冷再危險,幸能有人比肩。
兩人行走,一路無話。顧林本就不愛說話,尤其在緊要關頭,更是認真對待,注意分散四周,時刻警惕著隨時冒出的危險。張淩薇則怒氣未消,還在氣頭,自是不願理睬顧林。這一路還算安靜,隻有陣陣風鳴和獸吼。
越往前,迷霧森林破敗盡顯。天空是黑色的,多多烏雲凝集,螺旋壞繞下,猶如一把尖錐刺向武鳴城。那道散發無窮氣勢的身影已是不見,不過威壓仍在,越是深入迷霧森林,越能顯現感受到。此時行走步履維艱,如墜泥潭,需動用靈力,才可不費氣力緩步行走。
可如此對靈力消耗太多,顧林已感覺到識海的遲鈍,有幾次差點迎頭撞上幾頭發狂的野獸。一路趨吉避凶平安無事多靠識海的靈敏,可以延伸四方感觸靈力波動,識海逐漸變遲鈍對顧林來說意味著危險。尤其是過度動用識海進行感知之後,顧林能明顯感受到腦海變得昏沉,渾渾噩噩之間眼前似也產生幻覺。
本就不亮的天光,在隨著每一次眼睛的眨動,都會更加暗淡一分。直到再次閉眼之後,他突然覺得黑暗好溫柔,似一潭清水,徹底把他包入其中,不想睜眼。清水就這樣滌蕩著身體,浸透每一寸皮膚。什麼不共戴天的恩怨,什麼觸及不到的高度,在這清水裏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所有背負的夙願、重擔,在這裏都被卸的幹幹淨淨。隻有這望之不盡的黑暗,強把人留此駐足。
可這片黑暗突然被一抹月光撕裂,光芒如瀑布般傾落而下,猶如鋒利之劍撕裂布帛,顧林覺得這光芒好刺眼啊,好想讓它盡快消逝,以便再次眠於此地,再次擁抱那片溫柔的黑暗。可這月光不消,反而更加強烈,當散發的光芒照得顧林睜不開的時候,他才發現月光不再皎潔,竟如流星般有墜落之勢。
已不是徹底的黑暗了。在這片天空裏,流星墜落拉出一道道火紅的光,漫天如落霞般雲朵燃燒了起來,顧林眼中充斥無邊無際的火海,在這片火海中,有一道人影在火光中如灰燼不斷飄飛,而有怪笑之聲從遠方傳來,傳到很近的地方,直到耳旁,顧林驀然睜眼,如做噩夢,隻是眼角再次掛滿淚水。
這短暫的變化嚇了張淩薇一跳,她隻是看顧林突然不走,還閉上了眼,就過去拍了她一下,沒想到顧林反應竟這麼大。她頓時覺得自己拍他那一下,是下手太重,一下把他給拍哭了,也不知怎麼安慰,道:“對不起了,不該打你,你不要哭了。”張淩薇邊說邊把自己繡花手絹遞給顧林,讓他擦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