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邊,皇帝的梓宮已停在澹泊敬誠殿的後殿。平日負責給皇帝梳洗的太監已經給皇帝修了好了儀容。因為皇帝是得肺癆死的,臉色十分蒼白,肅順又讓太監取來胭脂,輕輕地在皇帝臉上塗了一層,這才看起來有點血色。
修過了儀容,就要給皇帝換上沉重的龍袍,再用五色陀羅經被子裹上。小皇帝再按照規矩對著大行皇帝的梓宮三跪九叩首。
奉安過後,小皇帝再從從澹泊敬誠殿出來,由太監和大臣引著到煙波致爽殿的明堂裏的寶座上坐著,接受群臣三拜九叩的敬禮。小皇帝就這樣正式即位了。
皇後和懿貴妃的行禮都是下午搬過來的。懿貴妃早晨一直懊悔,不過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的擔憂是多慮的,原來皇後也沒有得到正式冊封和尊號。皇帝今早即位,按照祖製,未下冊封的聖旨,現在皇後也還隻是“母後皇後”,自己則也隻是“聖母”,兩人都不算是正式的太後。
可讓懿貴妃心裏煩躁的,是眾人的態度。早晨見到皇後,肅順帶著眾臣都是一口一個“太後”叫著,見到自己仍然稱做“皇考懿貴妃”,等到皇帝即位了,肅順等人也還是喊自己“聖母”,“太後”兩個字,就是聽不見。捧一個,貶一個,肅順提醒懿貴妃“嫡庶”的法子,實在是太明顯了。
“明兒早晨,咱們姊妹兒倆一起見肅六他們。”皇後絲毫沒有注意懿貴妃情緒上麵微妙的變化,“你仔細跟他們商討,今後處理事情的章法。”
懿貴妃考慮一下道:“依我看這事兒,不能跟他們商討。”
皇後微感疑惑,問道:“這事不跟他們商討怎麼成?”
“這事兒當然不能跟他們商量,”懿貴妃坦然自若道,“這事兒得咱們姊妹商量好,再跟他們說。難道這‘朱批’由誰動,還得由他們奴才說了算嗎?”
“這朱批咱們也動不了了啊。”皇後臉上略有難色。
“大行皇帝留給咱們的‘禦賞’還有‘同道堂’不正好可以代替朱批,”懿貴妃臉上露出精明的表情,“無論是奏疏的票擬,還是草擬的嗎明發和廷寄,都得讓咱們查看一遍。”
“恩!”皇後平時雖然老實,可也聰明的很,很快就發現遺漏的問題,“你說的一點不錯,可是他們要是要是用一直堅持用藍批怎麼辦。”
“所以,咱們明天商討的就是這個。”懿貴妃進一步說道,“等回頭,姐姐的‘禦賞’就蓋在頭,我的‘同道堂’就蓋在尾。二者缺一不可,你看如何?”同道堂明明是留給小皇帝載淳的,可懿貴妃早已認為這是自己手上的了。
“我看這樣不錯,咱們看著他們。他們八個也就不會弄出什麼事端來了。”
軍機處昨兒擬好了冊封太後的旨意,第二天早膳過後就前來進呈。懿貴妃起了個大早,就跑去東邊“伺候”皇後梳洗。這也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伺候”皇後梳洗了,不為別的,就為了待會皇後能夠好好配合自己,把這諭旨的“拍板”權扣在手上。
八位大臣像平時麵聖似得,遞牌子進去,然後遠遠的跪在暖閣裏給兩位太後請安。請完安後,再由太監把擬好的諭旨送到兩人跟前,皇後識字不多,就讓懿貴妃念給她聽。
懿貴妃拿起諭旨念道:“諭內閣、朕纘承大統。母後皇後應尊為皇太後。聖母應尊為皇太後。所有應行典禮。該衙門敬謹查例具奏。”諭旨寫得十分簡潔,不過最終自己的名分還是確定了。
“肅中堂,”懿貴妃明知顧問道,“這平時上諭上麵要是有錯誤,都是怎麼改的。”
肅順道:“自然是要用朱批修改。”
“我怎麼看著,好像還有用藍批的。”
“國喪期間,停朱批,行藍批。”肅順覺得很是奇怪,懿貴妃諳熟政務,怎麼會不懂這個。
“哦?我仿佛記得大行皇帝曾經說過,曾經是不是也有內閣大臣以藍批代替皇帝的朱批。”
肅順這下明白了懿貴妃的意思,但是他仍然毫不畏懼,冷冰冰地回道:“依照祖製如果皇帝年幼尚未親政,便由輔政大臣或者內閣大臣理政,行藍批。譬如聖祖尚未親政之前,內閣便行藍批。”
“肅中堂這是在自比鼇拜嗎?”懿貴妃臉色一淩,回嗆道,“杜翰,你是讀書人,你來說說何為‘讚襄’。”
杜翰冷不丁地被懿貴妃這麼一問,戰戰兢兢地回道:“襄者助也,讚襄二字乃為輔助,協助之意。”
“既然是協助之意,那便不是攝政咯。”懿貴妃轉向肅順問道,“肅中堂,你說呢。”
“既然聖母覺得不可由軍機處行藍批,”肅順不悅道,“那聖母倒是說說看,皇上年幼,朱批由誰來動。莫非聖母還要越矩,親自動用朱筆。”
肅順的話,正中下懷。懿貴妃不慌不忙的掏出同道堂的印章來,對肅順道:“咱們姊妹自然也不會動用朱批,不過,大行皇帝不是給我們姊妹留個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