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崩,國有大喪。之前為了照顧皇帝而強行忍住的淚水都在頃刻間湧了出來。有的人的眼淚是為皇帝而流,皇帝生前對他們恩寵有加,信任有加,是識人的伯樂。有的人的眼淚是為自己而哭,皇帝駕崩,又有權臣當道,前途未卜。還有的人的眼淚是為表忠心而哭,哭的越厲害,哭的越悲痛,越能提現自己的“忠心耿耿”。
哭聲從煙波致爽殿飄到了後妃住處。每一個佳麗都哭的梨花帶雨,盡失花容月貌。情到深處,悲從中來,麗妃哭過一場後,竟然扔掉了高高地花盆底鞋子,徑直向湖邊跑去。聯軍打到天津時候,麗妃就說過,皇帝有個萬一,自己就跟著一塊去,這次她想實現自己的諾言,去地府陪自己的夫君。
麗妃被人撈上來的時候,喝了一肚子水。宮女又是安胸口又是捶背的,才讓她把水吐出來,太監抬著擔架把她送回寢宮休息。懿貴妃和皇後看著麗妃這樣,觸景生情,皇後感歎道:“平時看她那樣柔弱,嘴巴還笨老說錯話。可真不要命了去陪皇上的,竟然隻有她一個。”
皇帝駕崩,顧命八大臣急急忙忙的就準備操辦喪儀。肅順本就兼著總管內務大臣的差事,給皇帝準備棺材的楠木早就備下了,從皇後生日的時候就已經連夜打造了,就在內務府不起眼的房間裏放著。
除了棺材外,就是孝服。這個肅順也備上了,購置了大量的白棉布,隻是時間匆忙且個人身段不同,合適的不夠,又命下邊趕緊趕製。在取來孝服之前,各位官員早早的就摘去了官帽上的紅纓子。
“六額駙,”肅順對景壽道,“快送皇上回去吧,咱們這邊還沒弄好。顧不上他。”
景壽一愣,心想,皇上不是已經歸天了嗎?再一想,原來指的是皇太子載淳。皇太子可不就成了新皇帝。
小皇帝被景壽帶到了皇後宮裏,懿貴妃也在這裏陪著皇後。景壽張口道:“奴才給皇太後請安,給懿。”景壽頓了頓,思考了一下對懿貴妃的稱呼,再說:“給皇考懿貴妃請安。”
妃嬪都得經過皇帝冊封才能成為太妃或者太後,否則就在隻能稱呼前加上皇考二字。有些嬪妃雖未被封為太妃,但也會得到位份的晉升,同樣在稱呼前加上皇考二字,比如奕誴的額娘祥貴人在宮中就被稱為皇考祥嬪。
景壽一向老實規矩,不敢違背祖製。可是那句“皇考懿貴妃”著實是在戳懿貴妃的心窩子。自己兒子都成了皇帝了,還要被人稱做“妃”。可是懿貴妃不高興歸不高興,心裏還是清楚祖宗家法的,這也給她提了個醒,必須教小皇帝在大臣麵前親口說出封自己為太後的話。
皇後還沉浸在悲痛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懿貴妃的變化。景壽跟皇後還有懿貴妃大概說了一下關於皇帝喪儀的事情,又補充道:“從今兒起,皇太子就改稱皇上,您就改稱皇太後了。”
皇後把小皇帝摟在懷中道:“這些稱呼什麼的都還好說,隻是皇上。”皇後也停頓了一下,極不情願地改口道:“隻是大行皇帝,何時小殮,何時大殮,何時奉安,可有安排。”
“小殮在辰正二刻,大殮在申正。”
懿貴妃扭頭看了一下擺著一旁的自鳴鍾,詫異道:“怎麼這麼匆忙?”
“這是欽天監擬的時辰。”景壽又補充了一句,“肅中堂說,天氣炎熱,早些入殮為好。”
“說的也是。”皇後想到皇帝那張清瘦的臉龐,心裏就像針紮一樣痛苦,“那恭理喪儀大臣可都定好,都來當差了嗎?。”
“已經定下了,是睿親王仁壽、豫親王義道、恭親王奕訢、醇郡王奕譞、大學士周祖培、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肅順、吏部尚書全慶、陳孚恩、工部尚書綿森、右侍郎杜翰、恭理喪儀。”景壽念完名單,又隨口道,“不過豫親王、恭親王、周祖培、全慶、仍留在京辦事。”
懿貴妃一挑眉毛道:“讓六爺留在京中?這是誰的意思?”
景壽抬頭,看到懿貴妃淩厲的目光,竟然有些發顫,慌張道:“這,這是肅中堂的意思。”
“肅中堂什麼時候有了下諭旨的權力,”懿貴妃冷冷道,“皇上年紀雖小,但也輪不到他肅順代勞。”
皇後也覺得肅順這事做的太不厚道,哥哥過世,居然攔著弟弟來奔喪,於是幫著懿貴妃道:“六額駙,你是皇上的親姐夫,六公主原來可是帶著大行皇帝一塊長大的。他們糊塗,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看他不僅僅是胳膊肘往外拐吧,”懿貴妃用那能殺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瞪著景壽,“他分明就是和肅老六結黨營私,想著法子壓著六爺,不讓他來熱河,好讓他們一手遮天。”
景壽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懿貴妃莫名給他安了個罪名,景壽實在無法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