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書是晚生籌辦印刷,可因為囊中羞澀所以印成了十多冊,”李培衡歎了一口氣,“書商不願印此書售賣,說這事裏頭的東西皆是胡言亂語,隻會擾亂人心。”
朱學勤給李培衡倒了一杯茶,說道:“魏源先生是你什的老師嗎?請問您尊姓大名。”
“晚生湖南寶慶府李培衡。”
朱學勤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又仔細回想了一下,恍然記起,問道:“你就是那年考場舞弊案的時候的頭名解元?”
李培衡道:“正是晚生。魏源先生曾指點晚生一二,不過晚生還沒有福氣拜在魏源先生門下。”
“你當年不畏權貴告道浦安等人的事兒,我一直敬佩至極。”朱學勤又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問道,“那你這幾年都去哪了,案子結了以後我們都以為你馬上就要被肅中堂提拔任職。可後來就沒有聽人提過你了。”
“晚生苦讀十餘年未有成就,科考案後更對功名灰心。便想遊曆四方長長見識,再某個差事做做。”李培衡感歎道,“如今書生無用武之地啊。”
朱學勤勸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總會有伯樂識得你這千裏馬的。”
“千裏馬不敢當,”李培衡謙虛道,“隻是如今大清內憂外患,報國無門啊。”
朱學勤又添一杯茶,隨口道:“不知老弟對當前局勢有何見解。”
李培衡用手指沾了一點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變”字,然後對朱學勤道:“我大清要想中興,必須要變才行。”
“那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個變法。”朱學勤對李培衡不抱有什麼太大的希望,覺得就是一些年輕書生說些意氣話罷了。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終成一代霸主。商鞅以軍功封爵,秦王統一中原,”李培衡正色道,“我大清內憂外患,定要先學趙武靈王引洋人之術,再學商鞅,變天下兵製。”
李培衡簡單的兩句話,卻讓朱學勤刮目相看。自打開戰以來,主戰的官員看不清形勢,求和的官員雖然能看清形勢可拿不出個應對的法子。包括恭王在內也有許多人察覺,這祖製得變通一把,可從哪變,怎麼變,都沒個章法。
“光說改有什麼用,”朱學勤喝了一口茶,“從哪改起,從哪學起。”
“自然是從外文學起,”李培衡不假思索道,“隻有語言一通,自然可以翻譯外國典籍,引進外國先進學術。”
朱學勤略點了點頭道:“你若是不嫌棄,明天就和我一同進京。如果沒有住的地方,就先住在我府上。”
李培衡興喜道:“那學生就恭敬不如從命。”
回京後,朱學勤安頓好李培衡就自己獨自前往恭王府拜見奕訢。奕訢見到朱學勤來京,萬分欣喜,叫廚房備好酒菜,邀他一同用膳。
朱學勤在書房中傳達了懿貴妃的消息後,奕訢鎖著眉頭道:“懿貴妃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如今京中大局已穩,皇上還遲遲不肯回宮,如今快一年了,這確實有些不妥。”
朱學勤一針見血道:“恐怕不是皇上不肯,而是皇上畏懼。”
奕訢無奈道:“就算他畏懼洋人,那也得麵對不是。”
朱學勤見奕訢會錯了意思,補充道:“恐怕皇上畏懼的不是洋人,而是您和百姓。”
奕訢奇怪地看著朱學勤道:“這話怎麼說?”
“請恕微臣直言,皇上棄城而逃盡失民心,是一懼也。王爺盡心撫局,阻擋戰火,調節內亂,得洋人誇讚百姓心服,是二懼也。”朱學勤嚴肅道,“如今熱河早已流傳謠言,說您想要趁亂自立為帝!”
自立為帝,奕訢可沒有這個膽量。當年自己離皇帝寶座隻有一步之遙,如今也是近在咫尺。可是奕訢做不到稱帝,自古趁亂起事自立門戶者不在少數,前有李世民後有朱棣。但是在那通往帝位的道路必需要用手足兄弟的鮮血來洗刷,奕訢不敢想,更也不敢做雖然他有這個實力。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總不能讓皇上一直留在熱河”奕訢轉過話題,反問朱學勤如何處理。
“那您就這樣做,”朱學勤心中早有謀劃,“您先上一條議事的折子,再上一條請安的折子,要求去熱河問安。皇上要是想詢問您,定然要批準您去熱河問安,等您去了熱河,再當麵勸說皇上回京。”
奕訢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便道:“行,我就按照你的法子試試。”
“微臣還有一件事想稟告。”
“哦?什麼事?”
“微臣想引見一個人給王爺。湖南寶慶府的舉人李培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