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大廈將傾(四)(2 / 2)

鴉片戰爭後,列強的堅船利炮給了軍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愚昧的民眾之間有起了別樣的傳說。說這西方列強隻會打水戰,不會打陸戰,因為他們的腿太長,打不了彎,所以當年才不肯給乾隆爺下跪。要是哪天打起陸戰來,用長鉤子鉤他們的腿就成了。

這傳言雖然荒謬,但是越傳越廣,還真有不少綠營隊伍裏頭裝備了不少長鉤子備戰。僧格林沁倒是不信這個荒謬的故事,但是關於洋人不善於陸戰倒是信的很。這八旗兵已然不是能夠作戰的主兒了,那在陸地上,馬背上,還有誰是蒙古鐵騎的對手呢。僧格林沁這樣想著,又請旨調來十幾門鐵炮放置在海口炮台之上。

而此時的皇帝還在臨朝受賀,太平盛世的美夢還在眼前若隱若現。三旬慶典至,園中亦是喜氣洋洋。皇帝早已頒布旨意,命眾位親王,郡王,貝勒,貝子,王公大臣進圓明園賜宴,又大張旗鼓的命南府戲班上台不停地出演一個月的戲。隻是這熱鬧之中卻彌漫著幾分沉寂與不滿,奕訢眉頭緊皺,肅順、端華也沉默不語,一向直來直去的奕誴低聲對著奕訢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要是真唱一個月的戲的話,時間也太長了點。”

慶典過了大半,皇帝才詔來軍機內閣,報著見好就收的態度對肅順道:“朕看咱們與洋夷兩場下來各有勝負,與其拖延下去,不如現在和談吧。”

肅順大驚,慌忙阻攔道:“皇上,若是洋人真的再犯,咱不得不打啊。先前已經打勝了一回了,這次不能再退縮了。”

周祖培和文祥雖然和肅順有些過節,但也在一旁附議。肅順的話說的沒錯,如今和約已毀,不戰不行。

但皇帝執意不肯,今年開年已來,江南大軍節節敗退,皇帝早已經心煩意亂沒有持續作戰的耐心了。

“就這麼定下吧。讓恒福與聯軍的頭子去交涉,告訴他和僧格林沁,不可仍存先戰後和之意,以免兵連禍結,迄無了期,以撫局為重。”皇帝趕著開下一場戲,不願意繼續多談。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廷寄剛才下發到天津,那英法聯軍就從北塘登陸,北塘無人看守,聯軍一路殺向內地。僧格林沁這才後悔,大喊不妙,即刻派兵抵抗。可那裝備著弓箭、彎刀、鳥槍、抬槍、的蒙古輕騎哪裏是聯軍的對手,幾回合下來,聯軍就抬出了好幾門新式的阿姆斯特朗大炮出來。這大炮一轟,勢如破竹,一路殺向塘沽,沒幾日就攻下了大沽口炮台。

包括恭親王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一子錯則滿盤皆輸。當日放俄美兩國公使入京,竟然成了今日的禍根。俄美兩國公使在換約之時早已經將那北塘防守探得是一清二楚,換約成功之後,俄國公使伊格納季耶夫為了謀取東北利益,便將北塘守備空虛之事告知英法兩國,欲意借刀謀財。

大沽口再次失守,滿朝震驚。接到加急軍報的皇帝更是嚇得連聲咳嗽了幾下,竟然吐出血來。肅順和端華也一時慌了神,這聯軍在陸地上竟也如此凶悍。急忙召開禦前會議的皇帝,急匆匆地對著軍機內閣喊道:“你們倒是給朕出個主意啊。”

肅順仍然搶先發言道:“如今之計,隻有命令僧王退守張家灣,再將南方剿匪之師調回一部分,守住進京的要害。”

皇帝不悅道:“隻能退守了嗎?”

“隻能退守,”肅順斬釘截鐵道,“退守等待北上勤王之師。”

“桂良,”皇帝轉向大學士桂良道,“上次是你談下的,這次你還得再去趟天津,和洋人談判。”

桂良頭上不禁冒出冷汗來,緊張得對皇帝道:“奴才恐怕洋人不會再如上次那般,議和條件必然更加苛刻。”

皇帝斜眼看了桂良一下道:“所以才得派你去撫局。”

“那應當調誰來北上勤王?”文祥岔開撫局的話題問肅順道。

肅順看了一下文祥答道:“讓勝保來吧,他離京最近。”

“就先這麼辦吧,”皇帝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下去擬旨吧。”

回到寢宮,脫下沉重地朝服,皇帝渾身大汗,換上了輕紗製的單褂,拿著蒲扇使勁扇了扇風。懿貴妃正在隔壁禦書房寫批語,見皇帝回來,連忙上前伺候。

懿貴妃接過扇子為皇帝扇風,又問道:“商議的怎麼樣了?”

“都是群沒有用的廢物,”皇帝吃著冰鎮的酸梅消暑,抬頭對懿貴妃道,“連肅順都隻是讓僧王退守。”

“我看您還是明兒叫六爺來商量商量吧,”懿貴妃正色道,“畢竟是自己兄弟,上次和談,六爺有不少功勞在裏頭。”

見皇帝猶猶豫豫,懿貴妃又補充道:“您總得讓他去試試吧。”

皇帝沉重地點點頭:“好,明兒朕就派他去天津和他老丈人一塊撫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