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帝臉上少有血色,掙紮著起床道,“扶朕更衣,叫他進來。你們去隔間裏麵回避一下吧。”
“哎!”懿貴妃勉強地點點頭,對外頭喊道,“叫肅順。”
皇帝穿好衣服後,懿貴妃和皇後就走到皇帝寢殿內裏的內隔間去。皇帝身子不好,不能在暖閣見大臣,隻好在寢殿臥房裏“叫起兒”。
肅順行過禮後,恭恭敬敬道:“奴才見皇上氣色好轉,想必龍體很快就大安了。”
“朕不過是微恙罷了,很快就好了,”皇帝說一句就拿起帕子掩麵咳嗽了兩聲,“你急著來見我,是為何事。”
肅順緩慢道:“洋夷已經暫退,僧王的蒙古輕騎還駐紮在城外。您看這大沽口的加強防禦的工事,還要不要做了。”
“既然已經罷軍,這防禦就像往常一樣即可,不必再度加強了吧,”皇帝低著頭,吃力地說道,“條約都簽字了,他們總不能毀約再犯吧。”
肅順正色道:“這些個戎狄之邦,貪得無厭。正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咱們大清往日馭外過寬,所以這次對待洋人必須再強硬一些,才不能失了我天國上邦的體麵。”
皇帝臉色慘白,不知是因為病體孱弱還是因為憂心為難,有氣無力道:“愛卿言之有理,這也是朕心中所想。可是,桂良已經和洋人談妥了,事情已成定局,還能怎麼辦呢。況且,咱們也不是洋夷的對手。”
“咱們之所以接連吃敗仗就是因為戰事準備不足,”肅順見皇帝認同他的想法,不禁竊喜,“就像那葉名琛,洋人兵臨廣州城下的時候,居然還在呂祖像前算卦占卜,實在可笑。如今天津之圍已解,咱們就加緊備戰,除了科爾沁親王的蒙古鐵騎,再調集些綠營軍助陣,還可命江南大軍北上勤王。等洋人再來換約,咱們已然部署好軍事準備,到時候毀約再戰,打他個措手不及。”
“毀約再戰”、“措手不及”,這些個字眼讓懿貴妃實在坐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往外頭走。皇後一把拉住懿貴妃,低聲道:“冷靜點,有什麼事等他走了再說,這樣闖出去成何體統。”
“我泱泱大國,怎能失信於人。若是落人口實,恐怕戰火四起,永無寧日。”懿貴妃雖然被皇後拉住,但是心裏還是急的很,小聲細語的跟皇後吐出自己的想法。
“你說的也有道理,”皇後安撫了一下懿貴妃激動的情緒,“可這事本不該輪到你我操心。”皇後說的沒錯,就算是往常皇帝問懿貴妃政務,也是不合規矩的。
懿貴妃心中不服,外頭那些迂腐無能的官員都能對朝政指手畫腳,瞎出主意,自己伺候皇帝處理政務的這幾年來,出過不少主意,可從來沒有壞過一件事情,結果卻限製於嬪妃的身份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參政議政。
皇帝費力地抬起眼睛,苦笑道:“若是能打贏,朕自然不會簽那喪權辱國的合約。隻怕是戰之必敗。”
“戰之必敗也隻是六王爺的一麵之詞,”肅順不屑道,“六王爺畏戰,可咱們大清的將士可不畏戰。”
皇帝被肅順說的有些心動,閉著眼睛道:“且按照你說的去述旨來看吧,加強防禦,調集兵馬人手。”
肅順沒想到事情辦的那麼順利,喊了幾聲皇上聖明就退下了。懿貴妃和皇後這才從隔間裏頭出來。懿貴妃剛想開口,就被皇後瞪了一眼。皇後輕聲道:“皇上,妾身和貴妃就在外麵候著,您若是有事,就讓他們傳我們。”
皇帝輕輕地“嗯”了一聲。皇後聽見後,就拉著懿貴妃往外走,出門時又對著門口守著的德意道:“看緊點皇上,要是皇上不適,拿你是問。”
懿貴妃站在一旁,皇後皺著眉頭道:“我知道你主意多,也很能幹。可你也不能這樣魯莽啊。”
懿貴妃咬著嘴唇道:“皇後主子教訓的是,奴才知錯。”
皇後抬頭看了懿貴妃一下,言語柔軟了一些,又說:“以後沒有皇上旨意,不能瞎跟著出主意,有什麼想法也得憋在心裏頭。”
“可是,若是不說,萬一,”懿貴妃忍不住插嘴道,“萬一真出了岔子怎麼辦。”
看著懿貴妃焦急地樣子,皇後又隻好退一步,小聲道:“那也得憋著,就算非得說,也得挑個恰當的時候說。而且說說就算了,不能一個勁讓皇上依著你。”
“是。”懿貴妃為難地答應下來。誰讓人家是皇後呢,皇後按照祖宗家法,宮中規矩辦事,名正言順。
軍機處擬好了上諭後,肅順就拿過來給皇帝看,皇帝首肯後,便以六百裏加急的廷寄寄送至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處。僧格林沁還沉浸在老祖宗成吉思汗踏破歐洲的古老故事中,根本不把英法聯軍放在眼裏,還暗覺得自己能夠再創蒙古鐵騎的輝煌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