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禍水東引(二)(2 / 2)

肅順這一舉動,將在場的人都嚇得不輕,而周祖培正在隔壁房間聽著肅順的謾罵。周祖培心裏氣的很,可麵上卻平靜似水。周祖培知道,真要爭執起來自己未必就占理,肅順手裏的公文,的確有自己袒護“五宇官號”所做的批示。這口氣隻能這樣吞了下去。

肅順做完批示,就一個人靜靜地琢磨這寶鈔的事情。這寶鈔的事兒,還得從幾年前說起。自打《南京條約》簽訂後,白銀外流,國庫空虛。眼看著國家銀庫不足,漸漸不光是白銀,連銅錢都不夠流通使用了。為了解決這個事兒,朝廷便下令,打造大錢,把一文錢上麵加上“當十”使用,又與銀號商家一同合辦“五宇官號”,發型寶鈔紙幣代替白銀銅錢流通。

可此事一出,非但沒有解決白銀外流的問題,這幾家銀號反而借此機會大量囤積白銀銅錢。白銀銅錢流通減少,而寶鈔泛濫則泛濫成災,寶鈔泛濫,物價也跟著飛漲,最後連買一斤米都得用數十張大額寶鈔。

肅順自打接手了柏葰的戶部尚書的之位,頭一件事兒便是辦理寶鈔災禍,可這件事頭緒錯綜複雜,怎麼都摸不清頭緒。半年過去也隻是關了幾家銀號,查封了一筆銀錢。這倒不是肅順的辦事能力不行,而是牽扯太廣,沒人願意把這事給捅大,周祖培也是其中之一。

凡是隻有捅大了,才能調到大魚。有了辦理科場案子的經驗,肅順輕車熟路的又向皇帝上了折子,要求徹查當年辦理此事的官員。皇帝本不想生事,可又見肅順在折子中表示“涉案之人囤積白銀”、“國庫空虛皆源於此”便下了旨意,讓肅順徹查此事。

肅順接到旨意,心中大喜,辦案是其中緣由之一。但另一重要緣由,是當年辦理此事之事,是奕訢擔任軍機處領班大臣,如果能找出證據把奕訢拖下水,那便是一箭雙雕。

有了這個目標,肅順很快就帶著戶部一幫人一年一年的仔細核對賬目,又下令逮捕了五宇官號的所有的掌櫃夥計,將官號中的賬目與戶部的存根一件件對比。五宇官號為了囤積白銀,當年沒少與朝中的官員官商勾結,一時間人心惶惶。最終載垣和端華也怕了,他們也曾收過五宇官號的好處,對他們睜一眼閉一隻。二人一合計,找了個機會,讓肅順放棄此事。

正好端華過壽,宴請眾親友,宴席散後,就留下他們三人。端華打開天窗說亮話道:“老六,這寶鈔的事情,你就別再追查下去了,這再查下去,就沒玩沒了。這幾年來,朝廷一直不處理這事,因為實在沒辦法啊,牽扯太廣了。”

“是啊,六叔,”載垣知道肅順的圖謀,“就算把他拖下水了,也沒辦法辦他啊,當年印發寶鈔的事情,皇上也是首肯的。”

“怎麼,這就怕了?”肅順不以為然,“不把他弄下水,等他重回軍機處,將來還有我們的活路嗎!”

端華皺眉道:“那你倒是弄啊,降了那麼多人的官職,又查封了所有官號。可他還在天津逍遙著呢。”

“你以為我不想弄他啊,”肅順也著急,說話都急促了些,“可是查了那麼半天,還是沒挖到他的證據。”

載垣捋了一下胡須,狡黠地說:“那就挖挖他身邊的人,比如他的老師,翁心存。”

“翁師傅?!”端華擺手道,“不行,不行,且不說他曾經也給皇上授過課,有著帝師的身份。就說他兒子翁同龢去年剛中了狀元,一家子正飽受皇恩呢,辦他太困難。”

“帝師又如何,狀元親爹又如何,”肅順高傲地說,“我就看不慣他們這些腐儒,滿嘴的仁義道德,根本不會辦事。翁心存當過好些年戶部尚書,手底下肯定有些不幹淨的事發生,就從他那下手。”

雷厲風行的肅順說幹就幹,一連三天不合眼地帶人查證翁心存任職期間的文書存檔。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肅順抓到了翁心存的小辮子。在他任職期間,竟然出現了十萬兩的虧空,並且戶部的司員忠麟、王熙震以短號鈔兌換長號的事情曾經麵奏翁心存,翁心存覺得自己一人無法定奪,就一直置之不理。

肅順立刻上了折子,又覺得自己文筆不成,找了杜翰代筆。洋洋灑灑幾百字,控訴翁心存辦事不利,對下失察,並且有貪贓王法之嫌。

案情看似“證據確鑿”,皇帝一時也無法定奪,隻得命人將翁心存逮捕入獄。翁心存被帶走之時,正在上書房給皇帝的幾位幼弟上課。入了刑部大獄後,翁心存自己也說不清楚銀子是怎麼虧空的,至於當年短號鈔兌換長號鈔的事情,早就忘的一幹二盡,隻得表示,自己絕沒貪汙戶部一分一毫的銀兩。

翁心存被打入大牢,翁家人徹底慌了神。翁同龢立刻寫了封書信,派人連夜趕往天津,向正在議和的恭親王奕訢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