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覺得懿貴妃的話在理,又繼續問道:“那你說,找誰去談比較好。”
“當年是誰簽的合約,如今就由誰去談唄。”懿貴妃話裏指的便是當年簽訂《南京條約》的耆英,可耆英早已被革職圈禁。
皇帝顯然對耆英很不滿意,說道:“耆英那個人生性滑頭狡詐,又虛偽求榮,不是個可以依靠的,何況他還戴罪在身。”
懿貴妃不慌不忙道:“那就派個懂洋務的看著他去談,諒他也不敢出什麼花招。依奴才看,派六爺看著他最合適。”
“老六?”皇帝眉頭一皺,非常不想提起這個人,當日太後一事,皇帝至今耿耿於懷,對恭親王又防備,又猜忌。
皇後見懿貴妃說的在理,也勸皇帝道:“懿貴妃說對,老六懂得多,又是自家兄弟,想必能幫上忙。”
皇帝靜默了一會,對皇後道:“朕知道了,朕還有政務處理,先回去了。”又轉頭對妃嬪道“你們也別太慌張了,凡事有朕頂著。玫嬪,記著好好養著胎。”
剛走兩步,皇帝又扭頭對懿貴妃道:“回頭,朕再找你說話,記得前來伴駕。”
懿貴妃謝恩後,見皇帝走遠,扭頭就衝麗妃,玫嬪嗬斥道:“你們也太無禮了,嘴裏瞎說什麼殉國的,惹皇上傷心。”
麗妃自知理虧,低頭道:“蘭姐姐莫生氣,妹妹以後不敢了。”
皇後無奈道:“上次我就說,大家遇事別慌神,這洋鬼子又沒打過來,就哭成這樣。”
懿貴妃嚴肅地對皇後說:“皇後主子,如今局勢危機,奴才也顧不得什麼後宮不得幹政的祖宗家法了。您得想法子勸皇上,這和談之事不可再拖,否則戰火四起,洋人,發匪,撚子,內外皆憂,那時候,大清可就真的危險了!”
“這洋人進犯,我們婦道人家哪懂什麼和談,你讀過兩年書,還懂點,我就更不懂了,”皇後雖然知道懿貴妃的想法沒錯,可自己感到為難,“在我看來,還不就是洋人說什麼,我們做什麼,如果洋人要求的太過了,咱們做不了,就得打。”
皇後言語樸實,可卻與皇帝心意相同,隻是皇帝眼中,洋人的過分要求不在於開商口,賣鴉片,而在於派使臣進京換約。洋人進京麵聖,早在乾隆年間就發生過一次,可因為禮節的緣故,弄得雙方非常不痛快。當今皇帝又是個吹毛求疵的主兒,讓他用使臣禮節接見洋人,比讓他不近美色還難。這修約,一拖再拖,拖到如今,兵臨城下,隻好硬著頭皮應付了。
恭親王接到聖旨的時候,一時間百感交集。賦閑在家已經三年多了,這幾年中,軍機章京曹毓瑛曾和一眾向著恭親王的同僚多次拜訪,可恭王每次見麵隻談風月詩書,朝廷的事情從不過問,從不回答。眾人皆以為恭親王是要做個閑散親王,可曹毓瑛早就看出來了,恭親王這是在韜光養晦,耐心等待東山再起的日子。
如今東山再起的機會就在眼前,可恭親王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麼一個混亂的局勢,讓誰出馬,誰都為難。福晉一邊幫著恭王更衣,一麵說道:“今兒,我倒想起一句戲文來。”
“什麼戲文?”
“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福晉對皇帝用人的態度很不高興,不光是因為奕訢的事情,還因為自己的阿瑪大學士桂良,也被弄去做這件棘手的差事,在昨日就接到了聖旨,今兒才下旨召見奕訢,可見啟用奕訢這一決定,皇帝思考了許久才下了決心。
奕訢安慰福晉道:“那有事的時候,不還是想起來她了,可見鍾無豔頗具能耐,並非庸碌之輩。”
福晉將帽子遞給恭王,憂愁道:“話雖如此,可我這心裏還是不得勁,這洋人來勢洶洶,怎麼好擺平,萬一處理不好,可是殺頭的大罪。”
“可若是擺平了,便是我重新入軍機的大好時機,”恭親王對著鏡子調整了一下帽子,“而且還有咱阿瑪幫著,肯定沒問題啊。”
福晉心裏還是擔心,對恭王道:“可我還是不放心,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對勁,談不好怪你辦事不利,談好了說你賣國求榮,怎麼都是個錯。”
恭王手上停頓了一下,對福晉道:“我走了以後,你馬上去拜訪下五皇叔,幫我傳句話,讓他快進宮想皇上推舉一個人去談判。”
“什麼人?”福晉問道。
“耆英,”恭王解釋道,“他是當年簽約之人,讓他衝在前頭,有事正好拿他頂罪。”
“五皇叔會答應嗎?”福晉感到疑惑。
“他會的,”恭王衝福晉笑道,“早幾天五皇叔就跟我提起過,隻是不知道何時提起這事才會讓皇上,我看今兒就是個好時機。”
恭王前腳剛出門,福晉便從後門坐著小轎前往惠親王府邸,滿清王朝一場巨大的風暴即將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