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祖培見二人針鋒相對,插嘴回話道:“臣認為錢糧隻是倒不必急於一時,可這鴉片煙稅,是在是難以容忍。當年宣宗先帝下令禁煙,文忠公在虎門灘頭銷毀藥膏無數,如今卻要開放貿易,加收煙稅,且不說違背先帝旨意,就說這鴉片本身,它也是禍國殃民啊!”
皇帝對周祖培的話頗為認可,但也給了肅順一個說話的機會。
肅順正經道:“鴉片屢禁不止,四處泛濫,官員或是本人吸食或是親友吸食。外夷又多次脅迫修約開放鴉片貿易,與其讓人逼著開通貿易,倒不如我們自個允許其合法。用高額煙稅控製煙價,再大力剿收私煙,煙價高,望而生畏者多,吸食者自然減少,還可為國庫增加一筆稅收。”
柏葰見肅順一通歪理,又插嘴道:“此例一開,豈非顛倒黑白,煙館公然於市集,誤入歧途之人便會成倍增加,吸食者又會為昂貴煙費散盡家財,到時候更是民不聊生。”
“既是如此,這開放鴉片一事,就打住吧,”皇帝借著柏葰的話駁回了肅順的主意,“至於錢糧的事情,就按肅順的主意辦。下去擬旨來看。”
三人連忙行禮跪安,懿妃才掀起簾子走到正殿之中,皇帝靠在禦座上問道:“這三個人的話,你怎麼看?”
懿妃上前給皇帝奉茶,答道:“柏中堂本就是旗人,自然為旗人說話。肅順想要辦成此事,必須要得罪一大幫旗人。”
皇帝接過懿妃遞來的茶,說:“可是他說的不無道理,眼下國庫緊張,繼續養著沒用的閑人,隻會誤國。”
“所以您不是也同意了他的請求,”懿妃接話道,“至於周尚書,他是漢人不好插手旗人內務,所以對此事一言不發。”
“鴉片之事,萬分不合規矩,”皇帝喝了一口茶,降了降嗓子中的火氣,“肅順此言的確大膽。”
“可他也說中了一件事情,咱們不開,洋人還在催著咱們開,”懿妃壓低了嗓音,輕聲道,“您看這洋人的事情,可怎麼辦。”
懿妃本想暗示皇帝再起用恭親王,可是最終沒能說出口,隻敢問問皇帝目前洋人的局勢。
皇帝靠在椅背上望著懿妃道:“朕已經下發廷寄,讓葉名琛酌情處理,如若洋夷逼的緊迫,也隻得答應一兩件。”
肅順辦完差事回到府上,越想越氣,總覺得柏葰處處於自己作對。正好端華和載垣來訪,三人就一同用膳吃酒。
端華握著酒杯對肅順道:“老六,你也別跟他置氣,他一大把年紀了才入軍機,能有幾年好頭。等他過幾年退隱了,這領班大臣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四哥說的什麼話,”肅順夾了一塊鴨肉送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去,“我連軍機處都沒進去,還什麼領班大臣。”
“六叔,話不能這麼說,皇上肯為你頂住壓力削減八旗錢糧,可見他還是信賴你的,”載垣輩分比二人要低,平時對肅順都尊稱一句六叔,“隻是他二人如此這般,恐怕會阻礙六叔大展拳腳。這兩塊絆腳石,你得想個法子‘處理’了。”
“燕子,快倒酒,”肅順喊著丫頭添酒,自己放下筷子道,“這兩人平日行事嚴謹,毫無差錯,要想‘處理’怕是難啊。”
載垣眼露凶光道:“實在不成,咱給他安個罪名。”
肅順一言不發,三人一片寂然,待丫頭添完酒後,才說道:“不可,若是這樣,豈不違背我整治朝綱的初衷。如今洋夷和發匪都虎視眈眈,不可再在朝中起黨爭之事。”肅順雖然蠻橫膽大,但是局勢卻看得清晰,若為了奪權互相構陷,隻會削弱朝廷實力。
端華不解:“那你的意思是?”
“人非聖賢,誰能無過。隻要挖的深,準能找出錯處來。”肅順嚴肅道:“隻要他柏葰有違背大清律法之事,我就敢重重地辦他!”
“那周祖培呢?”載垣插話道,“六叔打算怎麼對付他。”
“不過是個漢人腐儒,我諒他也沒什麼能耐跟咱作對。”肅順又說,“隻是有一個人,咱們不得不防。”
載垣和端華幾乎同時問道:“誰呀?”
肅順抬起拳頭伸出了拇指和小指,做了一個“六”的手勢。二人麵麵相覷,一時,完全不懂肅順所憂。恭親王已然被皇帝罷黜,為何還要擔心此人。
肅順憂心道:“眼看著洋夷正在逼近,保不準皇上會再次啟用他辦洋務與洋夷打交道。他向來媚外,洋人對他重視得很呢!”
“他能跟洋人打交道,咱們也能,”端華不屑地眼神顯露無疑,“怕他作甚!”
肅順雖然是無賴出身,可也有點滿洲勇士的“骨氣”對於恭王的平日裏的“外交”一說,非常不滿道:“能腆著臉麵和外夷求和續約,我還真做不到。可偏偏洋人就吃他那套。”
“別想這麼多了,洋人還不一定會開戰呢!”端華沒那麼多遠見,隻顧著眼前的日子過一天是一天,“先把眼前的事兒給辦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