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走,我是來說家事的,”皇帝還未開口,惇王就對玉蘭道,“正好,懿主兒在這給我們兄弟判個公道。我也不用去請皇嫂過來了。”
玉蘭頗感為難,皇帝點頭示意,才放下心來,對惇王道:“五爺有不公之事便跟皇上說吧,奴才也沾光聽聽,誰還敢惹咱們五爺。”
奕誴沒好氣道:“還不是皇兄行事糊塗,平時兄弟們都好好的,結果皇兄發了脾氣,把六弟給罷官了。”
皇帝知道奕誴脾氣向來直接,便道:“老五,這事兒是老六擅做主張,我隻想打發他回去反省罷了。”
“四哥,您說您都封了太後了,怎麼還要多此一舉弄個名不正言不順出來,”奕誴不滿道,“我心裏覺得康慈太妃擔得起皇後的名分,她一個人多不容易,皇阿瑪脾氣不好,她受了多少委屈。何況沒有皇後名分還得治理後宮多年,下麵的人也不一定就服她,恭慈太後也不是軟性子,這哪裏都難做啊。”
皇帝對奕誴的話感到認同,也道:“額娘活著時候辛苦,處處小心謹慎,這我也知道,隻是皇阿瑪已經指定了額娘葬入妃陵。”
“皇阿瑪的話一定就對啊?”說起先帝道光爺,奕誴是頭一個不滿意的,自個和自個額娘被先帝貶黜的一文不值,連父子名分都不給,“皇阿瑪還說我不是他兒子讓我出繼呢,皇阿瑪還把我額娘一下子從妃降到貴人呢。您不也把她給升到嬪位了,升我額娘行,升老六額娘就不行啊!她老人家還養了您十多年呢。”
玉蘭見奕誴失言,忙給他使眼色,奕誴權當沒看見。皇帝冷著臉道:“額娘對我有恩,我已為她做的夠多了,這不是你改插手的。”
奕誴不死心,又轉了話題道:“那老六呢,他那麼能幹的一個人,你一下子把他的官全罷了,讓他回到上書房讀書,你既然願意封康慈太妃為太後,那他就不算矯詔行事啊。”
“朕可沒有說他矯詔行事,”皇帝對奕誴的話感到不滿,“他自個籌辦太後的喪儀出錯,是他自己不中用。”
“名不正言不順的莫名太後,喪儀當然無例可尋,又不是聖母皇太後之尊,”奕誴繼續道,“我看您早就想罷他的官了,他有錯該罰的罰,但是您要是把他閑在一邊不用,那就是忌才!”
奕誴這番話,徹底激怒了皇帝,皇帝怒斥道:“奕誴,你好大的膽子,朕向來慣著你,可沒想到卻慣出來一張張狂的嘴。你既然為老六抱怨,那你就和他一塊去上書房讀書去吧。”
奕誴一點也不怕皇帝,張口道:“我書讀不好,您讓我去也是白搭。”
“好啊,我看皇阿瑪把你出繼也沒能教好你,”皇帝白了奕誴一眼道,“朕不僅要讓你去讀書,還要降了你的爵位,以後你就是貝勒了,什麼時候能給朕寫出來一篇好文章來,朕再恢複你爵位。”
奕誴無話可說,隻得起身退出。玉蘭連忙上前給皇帝端茶扇扇讓他消氣,皇帝沉默半晌,對玉蘭道:“剛才老五讓你來主持公道,你怎麼一直也不開口說話。”
“奴才不敢說,”玉蘭猶豫了一下道,“說了怕皇上不高興。”
“怎麼?”皇帝瞪著眼睛看著玉蘭道,“連你也覺得朕做的不對?”
“奴才覺得皇上沒錯,雖然沒錯可是也有忽視之處。”
“哦?”皇帝狐疑地看著玉蘭,“你說說看。”
玉蘭壯了壯膽子,對皇帝道:“既然是家事,奴才就大膽直言了。康慈太後照拂皇上多年有功,皇上給其名分而又區分其身份沒錯。恭親王肆意妄為,僭越行事皇上懲罰也沒錯。惇郡王以下犯上,皇上罰其讀書思過也沒錯。隻是惇郡王有句話說的對,您罰了歸罰了,但是不能一直把他們扔在一邊賦閑。”話還沒說完,玉蘭緊張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冷冷地說道:“你繼續說。”
玉蘭又道:“外頭局勢動蕩,長毛不斷西犯,北邊撚子作亂。在這個時候因為喪儀瑣事罷黜軍機大臣,隻怕會引起朝中官員猜測和議論。怡親王和鄭親王等人雖有一番赤誠,但論才能確實不如六爺,奴才擔心朝中沒有一個能辦事的領頭來幫皇上分憂。”
皇帝心中一驚,玉蘭在禦書房伺候一年筆墨,竟然就已經能分析罷黜奕訢後的問題出來。皇帝略思考了一下,道:“肅順頗有些才能,並不輸老六,有他在倒也無妨。”
玉蘭見皇帝無視此事,轉念一想後,道:“肅順雖有才幹,但他是鄭親王的異母弟,必然會與鄭親王走的近。幾位軍機大臣老的老,退的退,若是肅順等人在朝中連成一黨,豈不難辦?。”
“懿嬪,你僭越失言了,”皇帝用他那不多見的帶著凶氣的眼神看著玉蘭道,“你現在是在妄議朝政!”
玉蘭連忙跪下道:“奴才失言,請皇上恕罪。”
皇帝一言不發,也沒看地上的玉蘭,直接向外走去,到了門口才說道:“朕要出去走走,你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