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命人傳李德立前來“診脈”。這禦醫為宮中貴人診脈,向來都是兩人一塊,今兒隻叫了自己一個,世故的李德立很快明白了,這哪裏是診脈啊,這是叫去問話的。
李德立剛跪在簾子前,玉蘭便開口道:“李院判,今兒皇後主子叫您過來,是想問問皇上的病情如何。”
李德立雖然明知皇後和懿嬪想問什麼,但是他不能就這麼實話實說,要是讓皇上知道了,那可了不得了。李德立略想了下,道:“皇上萬安,隻是……。”
“隻是什麼你就快說吧。”皇後對李德立這磨蹭的態度很不滿意。
“隻是皇上因勤於政務,日日坐於書房,所以常有腰痛之症,需要靜養。”
這一大半奏疏都懿嬪坐在那寫得批語,皇帝哪有日日坐於書房。皇後這下就明白了,皇帝這是“縱情過度,需要靜養”。
“你先下去吧。”皇後把李德立打發下去後,又對玉蘭道:“這事兒,我回頭還是想個法子管一下吧,不會由著皇上胡來。”
其實皇後哪有什麼好法子,就是一個勁勸,自己勸完了,又讓大肚子的麗嬪去勸。麗嬪勸了以後,皇帝老實了幾天,又像老樣子了。皇後沒辦法了,隻好去永春室找來康慈太妃和恭親王勸。
“額娘,六爺,”皇後為難道,“這本不該麻煩你們,隻是皇上最近被端華,載垣給糊弄的天天飲酒作樂的,這勸了也沒多大用。皇上和兩位感情深厚,想必比較聽你們的話。”
恭親王道:“皇嫂賢惠,我明日便找個機會與皇兄閑話,讓他把心收收,放在朝政上。”
皇後笑道:“有六弟這‘賢王’去勸,我可放心多了。”
翌日,皇帝剛看完奏疏,交於玉蘭批複,正要出門去會四春佳麗,德意就前來通報:“萬歲爺,六爺前來問安。”
皇帝心想奕訢有事便說:“叫他去暖閣,朕換上朝服就去。”
德意道:“六爺讓奴才稟告您,他是有樣稀奇物件要給皇上看,並非有事起奏。”
“哦?那就讓他進來吧。”皇帝轉身進屋,玉蘭起身準退下。
“甭退下了,既是稀罕東西,就一塊來看吧。”皇帝與玉蘭笑道,“記得有次讓你走到屏風後頭來著,八成連老六長啥樣你都記不住。”
於是皇回到書房的木炕上坐下,玉蘭就站在皇帝身邊。恭親王親自捧著一個三尺多長,一尺多高的大盒子走進屋子放在皇帝的炕桌上,神秘地笑道:“皇兄,今兒給您看樣好東西,我好不容易才托人從香港弄到的。”恭親王將盒子打開,原來這是個近三尺長的軍艦模型。
“我當是什麼呢,”皇帝死笑非笑道,“瞧把你稀罕的,不就是個洋人的洋船模型。”
“這可不是普通的洋船,這叫‘拿破侖號’。”恭親王興奮地對二人道。
玉蘭對著西洋玩意一點都不懂,插嘴道:“拿什麼?”
“是法國皇帝的名字,”皇帝一知半解的對玉蘭道,“咱們也有這樣船,叫‘耆英號’現在這船都時興叫人名加個號。”
恭親王連忙道:“皇兄,這可不同,這‘拿破侖號’用的可不是風帆,用的是蒸汽機。”
“什麼蒸汽機?”皇帝對這個名詞感到很陌生,雖然皇帝不喜洋人之物,但是對於這不靠風帆之船,的確有幾分好奇。
恭親王其實對此也不甚了解,連比帶劃的解釋道:“就是用煤把水燒開,用那個水汽去推動那個槳。”玉蘭看他的樣子著實好笑,忍不住拿帕子側過臉去。恭親王看到玉蘭這樣,居然感到有些害羞,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皇帝張口打破這窘狀:“老六,你拿著這玩意給我看,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恭親王這才嚴肅道:“皇兄,最近沙俄從北邊進犯,奴才聽聞,法蘭西等國在西洋與沙俄征戰,不少水戰勝利,用的就是這樣的鐵甲船。要是咱們也能購置這樣的鐵甲船,就不用再為撚子和發匪而頭疼了。”
“老六,你想用洋人的東西保衛咱們大清,這我能理解,你也是一片忠心,”皇帝歎氣道,“朕也想讓這天下安定無發匪,無撚子。可這洋夷素來狡猾貪婪,目無尊上。這修約之事,要求關稅什麼也就罷了,居然屢次要求在京常駐,實在可惡。再者,咱們朝廷開支太大,軍費都快湊不全了,何談新式火器。”
“皇兄既然有心回天,就更要振興朝政,”恭親王鼓了鼓勇氣,直言道,“聽聞皇兄最近,頗有怠政之意。如今內憂外患,還請皇兄以身作則,滅官場怠政之風。等咱們大清安定後,必能擁有鐵甲火炮,攘除外夷。”
恭親王一番話,讓皇帝無法駁斥,隻得連連說是。玉蘭在一旁也佩服恭親王諫言之舉。自此之後,皇帝也收斂不少,四春佳麗之處也不常去了,反而時常在玉蘭的伺候下親自批閱奏折。儼然一副“勤政賢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