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個能夠與聞機密的工作對玉蘭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首先就向外頭,尤其是後宮裏頭顯示了自己頗得皇帝的喜愛與信任,再者可以借著這個機會經常與皇帝待在一起,也好早日懷上龍胎。尤其重要的是,可以第一時間知道皇帝的喜怒,外頭的局勢和朝廷的風向。
自古後妃在後宮立足,除了寵愛,子嗣以外,最終要的就是娘家在朝廷中的地位。孝賢皇後,敦肅皇貴妃,都是在倍受寵愛的同時,擁有位高權重的娘家親人。自打惠征死後,玉蘭逐漸意識到,隻有把握住朝廷的風向和動態,才有可能讓家人得到更高的官位,自己才能在宮中擁有不可撼動的地位。
太平軍雖然北伐失利,但西征之時卻將曾國藩所帶領的湘軍在靖港打了個落花流水。湘軍水師戰船也被太平軍焚毀壞,陸路湘軍亦被太平軍擊潰。曾國藩損兵折將,羞愧難當,在靖港對岸銅官渚投水尋死,為其手下所救。這戰敗的奏報快馬加鞭的用黃匣子遞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瞧了又瞧這折子,不禁長歎一聲,玉蘭在一旁正書寫批語,被皇帝此舉驚了一下。皇帝傳來德意,命他去請來恭王和肅順在暖閣議事。這暖閣與皇帝的禦書房隻有一簾之隔,待恭王和肅順至,玉蘭就悄悄地走到簾子後麵,偷聽這三人說話
皇帝手裏拿著奏報,對二人道:“曾國藩戰敗,跳水不成,如今又在奏報之中,祈求賜罪。你們看此事應當怎麼處理。”
肅順道:“曾國藩乃是忠臣,勝敗乃兵家常事,他不但毫不隱諱,據實自劾,還一度想以死謝罪。如此忠誠,朝中實無幾人,皇上如果加恩寬宥,讓他戴罪立功,想必他會更加感激聖上恩德,在日後戰場上更會鞠躬盡瘁。”
皇帝沈吟半晌,方道:“曾國藩本就是你舉薦的,如今他戰敗,你自然袒護他。朕可以饒他性命,讓他戴罪立功,但如今當務之急,應當是如何阻擋長毛西犯!”
奕訢道:“曾國藩自剿匪已來,戰功累累,偶然戰敗,也不至於破壞江南大局。隻是這發匪來的凶悍,奴才建議由朝廷出麵購置西洋新式火炮,命他戴罪立功以火炮滅發匪。”
“朝廷軍費緊張,購買火炮的事情,就交給曾國藩自個掂量,下去述旨來看。”
皇帝毫不猶豫的拒絕的奕訢的請求,是因為心裏清楚奕訢打的什麼主意。英法美三國以合約期滿,要求換約,在奕訢的再三懇求下,皇帝才勉強讓兩廣總督葉名琛去應付,葉名琛太了解皇帝心中所想了,接觸愈少,麻煩愈小,對洋人采取拒不接見,避不回答的辦法。所以奕訢其實是想借著購買火炮的理由與洋人談這合約之事。
奕訢吃了癟,心中也有所不服,但也無可奈何。湘軍是地方武裝,讓朝廷為其置辦裝備,皇帝不準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西洋新式火炮確實比土炮威力大上千倍,用於剿匪並無不可。奕訢這麼一琢磨,便找來肅順商議,二人難得在此事上達成共識。
這“述旨”指的是軍機處將皇帝的旨意起草成詔書,往往是由被稱作“小軍機”的軍機章京來做。肅順思考了一下,便叫來了皇帝老師杜受田的兒子,軍機章京杜翰。杜翰得知肅順的意思後,便起草了一份詔書,略有:“曾國藩自組織團練後,與塔齊布等協力同心,掃除群醜,此時偶有小挫,尚於大局無損。曾國藩自請嚴議之處,著加恩寬免,湘軍火器不足,應當著手購置利器。”等語。擬畢,由皇帝瞧過,隨即以“廷寄”的方式頒發。
玉蘭在簾後將這些事情都聽的一清二楚,又聞皇帝腳步聲近,才慌忙回到座位上。皇帝進來後見玉蘭臉上略有笑意便問道:“批語可都寫完了,何事讓你如此高興。”
玉蘭笑道:“是今兒聽到皇上喊奴才原先的一個‘故人’來議政,所以奴才才又高興又可樂。”
皇帝坐下問道:“怎麼,你入宮前認識老六?”
玉蘭起身將寫完的折子送到皇帝麵前道:“奴才的確認識‘老六’,不過此‘老六’非彼‘老六’。”
“原來你說的是肅順啊。”
“原先他就住奴才娘家附近,小時候也見過幾麵,當年落魄的很,”玉蘭一邊將需要皇帝自己批複的奏折抽出來,一邊道,“到底是英雄不問出身,咱們皇上慧眼識人。”
玉蘭開了話頭,皇帝也就隨口對玉蘭說起了政務,問道:“曾國藩戰敗跳水自殺未遂這事,你怎麼看。”
“真要想死,就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跳水。夜深人靜的時候拿火槍衝頭上一打就成了,”玉蘭幫著皇帝磨墨道,“可要是沒有戴罪雪恥的本事和信心,也不會苟活,否則以後再敗,死的可就沒有自殺那麼容易了。”
玉蘭一番話,讓皇帝連聲讚歎道:“蘭兒真是伶俐,說話一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