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兄弟離心(四)(2 / 2)

康慈太妃抹了抹眼淚繼續道:“可是孝全皇後畢竟是個母親,看到你們兄弟兩個感情好,她也不忍心作孽了,所以才把那魚撤走。後來你回去後肚子疼,喝了好幾碗豆汁才好,禦醫也發現你病情有異,向恭慈太後回稟了這件事,恭慈太後治宮嚴厲,要求你皇阿瑪賜死皇後,但是那個時候禦醫已經查出皇後抱病已久時日不多了,你皇阿瑪對孝全皇後感情深厚,不願剝奪她死後的哀榮,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奕訢依然不解追問太妃道:“那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把她的兒子送到額娘的名下撫養?”

“因為你皇阿瑪怕我因為恨孝全皇後,怕我對你四哥不利,所以便將你四哥送到我名下撫養。這樣一來,我就必須要護你四哥周全,如果你四哥出了什麼意外,那便是我的責任。”

奕訢怔怔地看著康慈太妃:“原來皇阿瑪,從一開始,便隻當我們母子是他們母子的陪襯。皇阿瑪還未離世的時候,就在妃陵裏為額娘修陵墓,也是為了表明額娘做不上太後,我做不上太子是不是!”

奕訢的話像針尖一樣刺痛著康慈太妃的心,自己為仇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自己的兒子失去皇位,光有一身才華卻給仇人的兒子當奴才,自己母子被先帝當成工具一樣利用著。但是康慈太妃腦子清楚,這都是先帝留下的孽債,不能遷怒到當今皇帝身上,至少,他孝順著自個,破格重用著自個兒子。

康慈太妃扶起跪在地上的奕訢,用帕子擦去奕訢臉上的淚痕,說:“老六,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額娘今兒願意告訴你,也是讓你知道,不立你做太子,不讓額娘做太後,這都是你皇阿瑪的意思。不要遷怒你四哥,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兄弟就像現在這樣好好的,額娘累了,想休息了,你快回去吧。額娘不想再說這些事情了,改天再來問安吧。”

皇帝午覺醒來,聽德意說奕訢今兒來給康慈太妃問安,便叫來轎輦,趕去永春室,想去找奕訢說點事情,因為剿長毛的事情,原軍機處領班大臣賽尚阿被革職,皇帝有意想提拔奕訢做領班大臣幫自己打理政務。

到了永春室宮門口,皇帝問門口的小太監道:“六王爺還在裏麵和太妃說話不?”

小太監答道:“會萬歲爺的話,六王爺剛走不久,太妃已經睡下了。”

皇帝想想,決定還是進去看看太妃,吩咐宮女太監都別吱聲。進了臥室就看到太妃麵朝裏睡在床上,天氣炎熱,縱然屋裏頭放置了十來斤冰塊,可仍然能感受到這波浪似得熱潮從外頭向屋裏麵湧進。皇帝讓小太監搬來個凳子自個坐在床邊給太妃扇扇子。

思緒就像潮水一樣湧起,皇帝想起以前小時候的事情來。孝全皇後逝世後,還隻是四阿哥的皇帝奕詝開始一直不願意喊太妃額娘,直到自個十歲那年,得了寒熱症,病的很嚴重,忽冷忽熱的,恰逢六阿哥也感染了風寒發起了高燒。

這宮裏的規矩,皇子皇女們都養在阿哥所,親生母親也不是不能隨意去探視的,可是當時還是靜貴妃的康慈太妃硬是違背宮中的規矩,守在奕詝身邊,發冷就抱緊緊地抱著奕詝用體溫給奕詝取暖,發熱的時候就不停地給奕詝換涼毛巾降溫,嬤嬤們跟靜貴妃說奕訢發燒,可是靜貴妃也隻是去看了一下,說,奕訢隻是風寒小病,大部分時間全守在奕詝身邊。那場病好了以後,奕詝便改了口,見到靜貴妃後,就額娘。

又想到兄弟兩個人一塊去上書房念書,老五奕誴貪懶,總愛睡懶覺,奕訢開始的時候總是跟著奕誴學。但是自從奕詝改了口叫靜貴妃額娘,奕訢天天跟在奕詝屁股後麵轉,每天上學兩個人都是最早到的。兩個人還一起騎馬射箭,一次出玩的時候,奕詝墜馬傷了腳踝,靜貴妃把奕訢好一頓打,說都怪他貪玩,連累奕詝受傷。

皇帝想到這麼多年康慈太妃對自個的好,也想好好孝順這位養母。就在這時候,康慈太妃迷迷糊糊地感到身邊有個人在扇扇子,以為恭親王還沒走,便閉著眼睛道:“我不是讓你早點回去了嗎,你怎麼還在這待著,他性情不定喜怒無常,你在這呆久了,回頭又得生出什麼事端出來。”

太妃這話,如同冰水劈頭蓋臉澆下來一般,皇帝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緩緩地喊了一聲:“額娘。”

太妃一聽聲音,連忙起身,對皇帝道:“我以為是你六弟,怕他在這待久了壞了規矩。”

皇帝冷冷地笑了一下道:“六弟給自己親額娘請安能壞哪門子規矩,既然額娘在休息,我就先走了。”說罷,便起身離去。

康慈太妃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他性情不定,喜怒無常”可真是得罪皇帝了。但是話已經說出口無法收回了,康慈太妃如今隻祈禱,皇帝千萬別遷怒到恭親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