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誰承大統(六)(2 / 2)

杜受田像向長輩對小輩一樣關切道:“臣還真有一件萬分緊急的事情想要啟奏皇上。”

皇帝道:“哦?那您快說啊。”

“皇上是不是該選一位賢後,幾位賢妃入住後宮,為皇家綿延後嗣了。”杜受田說完,臉上露出關切而又慈祥的笑容。

皇帝雖然外向活潑,可被平時嚴肅的恩師這麼一說,不禁靦腆起來,輕聲道:“等明年改了元,朕選妃。”

翌日穆彰阿前腳剛入軍機處,杜受田後腳就拿上諭著前來宣旨。穆彰阿早有自知之明,早已料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表麵上看起來仍然波瀾不驚。杜受田冷眼看著穆章阿道:“還不快跪下接旨!”穆章阿跪下後,杜受田便高聲念道:

“穆彰阿身任大學士,受累朝知遇之恩,不思其難其慎,同德同心,乃保位貪榮,妨賢病國;小忠小信,陰柔以濟奸回,偽學偽才,揣摩以逢主意。從前戎務之興,穆彰阿傾排異己,深堪痛恨。如達洪阿、姚瑩之盡忠宣力,有礙於己,必欲陷之。耆英之無恥喪良,同惡相濟,盡力全之。

我皇考大公至正,惟知以誠心待人,穆彰阿得以肆行無忌,若使聖明早燭其奸,則必立寘重典,斷不姑容。穆彰阿恃恩益縱,始終不悛,伊與耆英前在廣東時,惟抑民以媚外,罔顧國家,喪盡天良,愈辯愈彰,直同狂吠,尤不足惜。

穆彰阿暗而難知,耆英顯而易著,然貽害國家,厥罪維鈞。若不立申國法,何以肅綱紀而正人心?又何以使朕不負皇考付托之重歟?第念穆彰阿係三朝舊臣,若一旦竟寘之重法,朕心實有不忍,著從寬革職,永不敘用。耆英雖無能已極,然究屬迫於時勢,亦著從寬降為五品頂戴,以六部員外郎候補。欽此。”

穆彰阿怔怔地看著杜受田,被降職或者革職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萬沒有想到聖旨會將自己罵的那麼難聽,並且下令“永不敘用”,這無疑是斷了他今後的所有指望。

“愣著幹嘛?”杜受田冷言道,“還不快點謝恩。”

“奴才,”穆彰阿聲音有些吃力,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奴才謝皇上恩典。”一代權臣就這樣被一封詔書,推翻了他半輩子的付出與追求。

穆章阿被革職後,耆英怕被皇帝遷怒而自行引咎辭官。而福建巡撫拿著上諭來到林則徐的老家時候,林則徐早已臥病在床,動彈不得。可“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是被委以重任。於是被皇帝重新啟用的林則徐拖著病體前往廣西準備鎮壓剛起了苗頭的太平軍,福建巡撫知他病重便差人用特製的臥轎抬他前行。從福建、廣東山區出發,到了普寧,林則徐就病入膏肓,不得不停下腳步,最後在此地與世長辭。

杜受田內疚萬分,後悔自己勸說皇帝啟用林則徐,才害他丟了性命。皇帝深知老師心思,為了安撫杜受田,也為了重整朝廷風氣,下旨追贈林則徐為太子太傅,並按照總督例賜恤,曆任一切處分悉行開複,諡文忠。就這樣,一代名臣終究名垂青史,被後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