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影自竹舍間疾掠而出,刹那便來到湖邊。正是蓋聶。
日間徐市激活鼎上神龍,玉盒先出後隱,實是從來未有的奇事。蓋聶隱隱覺得不是吉兆,便在舍中設陣閉關,以先天術數詳細推算,越算越是心驚,卦象表明一場大禍就在眼前。蓋聶大驚之下,又反複推算不已。因此先前兩龍相鬥竟未發覺,到最後聽到驚天響動,才急忙趕了出來。
眼見大湖周邊一片狼籍,蓋聶皺了皺眉,正想走近前去察看。突然心中一動,往頭頂看了看。又掐指算了一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沉吟了一會兒,騰身而起,轉眼間飛出鬼穀頂口的迷天雲陣外,傲然獨立在那曾經滿是樹木幻影的空地之上。
皓月當空,夜色如洗。但隱約有一團迷霧,越來越濃,越來越重,遮去了如水的月色。
也遮在了人的心頭。
山林愈發漆黑,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隨時都會撲上前來。
蓋聶默立片刻,冷冷道:“既然已經來了,還要我請你們出來麼?”
又沉寂了片刻,仿佛憑空冒出來一般,沙沙聲中,自四周密林之內,走出十幾個人來。
這些人高矮胖瘦,身形各異。但穿著打扮卻如出一轍。都是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麵。出來之後,顯然提前已經約好,各站方位將蓋聶團團圍定。十幾雙眼睛齊齊盯在蓋聶身上,目光甚是奇特,似乎恐懼中夾雜著一絲狂熱。
沒有人說話,黑夜沉寂得令人窒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矮胖的黑衣人忍不住咳嗽一聲,低沉沙啞地嗓音道:“鬼……鬼穀子先生,冒昧前來打攪,還,還請贖罪。”
蓋聶冷冷一笑,臉上浮現出一片譏誚之色,道:“宋宗主,你那般高大威武的身材,為何扮成這麼個委瑣模樣。莫不是要炫耀一下化形門的絕技?你的削形化骨怕已經練到第五層了罷?佩服,佩服!”嘴裏說著佩服,那譏誚之意,卻越來越是濃重。
一石激起千重浪。這一句話說完,十幾個人身形都是一僵。
那矮胖子眼中驚駭之色尤重,咬了咬牙,雙臂一搖,“劈啪”暴響中,身材迅速漲大,果然變作了一個高大威武的漢子。伸手摘下臉上黑巾,苦笑道:“不愧是鬼穀之主。我早料到瞞不住你!”聲音卻也是頗為洪亮,與方才的沙啞截然不同。
旁邊一個高瘦之人哼了一聲道:“宋毋忌,你現在又賣什麼乖了?既然料到了,先前還變什麼變?今日事已至此,你討好他有什麼用!”
宋毋忌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狠毒之色,但臉上笑容不減,道:“說的是,說的是。”似乎無意間,往後退了退,把那人亮在蓋聶麵前。
蓋聶冷眼看著他兩人交談,並不插話。此時才對著高瘦之人,道:“盧宗主別來無恙。你千裏迢迢從東海馭神宗趕來這南疆荒地,一路辛苦了。”
那瘦子卻似是個爽快人,一把將黑巾扯下。隻見麵色蒼白如紙,尖臉削腮,嘴唇卻又紅的發紫。夜色中乍一看妖異無比有如鬼魅一般。張口大聲道:“鬼穀子先生,你不用拿話擠我。我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回頭向周圍人看了看,又道:“我早說瞞不住。藏頭露尾白讓人笑話!”
眾人彼此對視兩眼,依然都沉默不語。
蓋聶目光逐一掃過,突然又盯在一人身上。冷道:“鄒宗主,稷下一別年餘,好生想念。請問那隻不知所蹤的妖孽,你捉到沒有?說起來,我還應該拿它給我師弟荊坷抵命呢!”
那人摘下黑巾,是個黃白麵皮的老者。此時臉色難看之極,嘴張了張,終究沒有說話。
蓋聶又把眾人看了一遍,淡淡道:“好了,都現身吧。難道還要我一個一個都點出來?”
眾人俱是一震,依舊沒人答話。但不約而同地,取下了蒙麵的黑巾。
麵容各異,臉色都稍顯慌亂。但那包圍的圈子,卻似乎更緊了一些。
蓋聶低低笑道:“好,好,好!除了華山神醫門,天下有名的修仙宗派全來了。”語氣突然一轉,變作寒徹骨髓的冰冷:“你們想幹什麼?難道你們想犯下欺師滅祖的大罪?”
刹那間,當場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欺師滅祖”四個字,仿佛一柄重錘敲在心間。那一個傲然挺立的身影,更散發出驚天威勢,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哈哈哈哈!”那瘦子盧生突然發出一陣狂笑,咬著牙道:“你們這幫懦夫,到了現在了,還怕他不成?”轉頭向蓋聶大聲道:“鬼穀子,你不用拿門規來壓我們。我們既然做了,就不怕擔上叛逆的惡名。你,你將玄天鼎,交出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