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位列七強,地域廣闊,國力強盛。曆來是南方諸國的盟主,更曾有過“問鼎”之舉。怎奈時過境遷,在秦軍頻繁攻打之下,楚國丟城割邑,屢次遷都避禍。甚至發生了懷王被幽禁於秦國而死的奇恥大辱。百足之蟲,已現僵死之態。
兩人如今所處,卻是昔日南越所在,被楚國攻取也是不到百年間的事。因此楚國危亡的氛圍不甚濃烈。楚越之爭已然日久,秦軍兵火尚未燃到,這一方水土,倒是方今亂世中難得的繁華福地。不時路過些山城竹寨,徐市看當地人耳掛銀環,服飾鮮豔,頭頂竹筐在山間采摘山果,頗覺新奇有趣。
這一日天色漸晚,又到了打尖的時候。正走在深山密林間,前後都不見人家。蓋聶停下腳步,道:“光顧行路忘了時辰。說不得,今夜又要在野地裏露宿啦。”徐市道:“我現在每夜打坐三個時辰便不覺乏累。朝天席地的,正好方便我吸收月華。”蓋聶笑道:“不早說,一路費了我多少店錢!”徐市吐了吐舌頭道:“早不得。這時節北邊還冷得糝人,睡在外麵凍也凍死了。”
說笑間找了個幹爽的空地坐下,吃了幹糧。徐市道:“蓋……蓋大哥,這幾日我汲取元氣之時,勞宮穴已無阻礙,隻覺有一股熱流直衝到肩膀處,肩膀微微酸麻,然後便要另行運轉才能向丹田導引。你看有什麼不妥嗎?”這蓋聶容貌不過三十五六年紀,看起來比荊坷還稍顯年輕些。但平日話語間提起當年之事,有的早過去四五十年。徐市得他傳授,本想稱呼他做師父,但他執意要徐市叫他“大哥”,並說這是門中規矩。徐市問其原由,他往往一笑帶過,說道將來你便會明白。徐市無奈也隻好聽從,但叫著總有些拗口。
好在蓋聶脾氣秉性極是隨和,言談也頗風趣。比荊坷高漸離的冷傲風骨,更叫人容易親近。徐市與他相處,果然便是如同輩朋友般,少有拘束。
蓋聶聽了徐市所言,把他上下看了看,微笑點頭道:“不錯。你手臂上的經脈已然打通,肩井穴也有鬆動跡象。總算多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資質已是上乘。” 隨即又給徐市講解了一些修仙逸事,練功訣竅。
講了約莫兩個時辰,蓋聶突然想起一事,道:“這附近苗寨之中有一位精通巫術的長老,與我是多年朋友。今日既然路過,我該順道去拜訪拜訪他。”四下看看,皺眉道:“隻是這蠻荒之地瘴氣濃密,多藏妖魔異獸。留你自己在此恐怕有危險。我那朋友性情古怪,又不喜見生人。奈何?”
徐市道:“我又不去招惹它們,它們還專門跑來吃我怎的。再說我有神兵防身,來一隻,殺一隻,來兩隻,殺一雙!”說著取出懷中貼身的魚腸寶劍,作勢揮舞了兩下。
蓋聶笑罵道:“剛說你胖你就喘,劍是神兵,拿在你手裏隻好給妖魔剔牙!”嘴裏這樣說,還是起身折了些竹枝,又撿些石塊,叫徐市坐著不要動,在他身周一丈方圓擺了個護身法陣。擺完仔細察看了一番,有些不滿意道:“可惜我不精此道。若是我二師弟田昭在此,所布之陣威力要大上許多。”
又把魚腸劍要過來,默運法訣,嘴裏輕喝聲中,兩指在劍身上拂過。那雪白劍刃頓時蒙上一層紫氣。蓋聶這才放心,把劍遞還徐市,叮囑道:“這劍已加持了我的法力。你老實待在陣中不要出來,尋常鬼怪都不得近身。我盡快回來。”
徐市連連點頭稱是,蓋聶才禦空而去。
此刻繁星點點,夜已漆黑。晚風吹得竹林“簌簌”作響。徐市閉目盤坐,將真氣運行了幾遍,神采奕奕,沒有一點兒睡意。側身靠在旁邊竹木上,輕摩魚腸短劍,心中又翻起陣陣酸痛。喃喃道:“你,你現在可好?”
突然遠方山穀中傳來一聲厲嘯。聲音高亢刺耳,充滿淒厲之意。徐市一驚,坐直身子側耳細聽,卻又不再有什麼響動。徐市不覺失笑,自語道:“原來是林中風聲。我真是自己嚇自己。”
哪知片刻寂靜之後,嘯音又起。這次更伴著竹木斷折之聲,不絕與耳,向著徐市這邊方向,飛速逼近!